鸟铳·步枪·驳壳枪(长篇小说连载之五)
第五章 生擒大盗名闻乡野
福生离开了许主持、许执事两位师傅,背上许执事偷偷叫僧侣带出来的包袱,大包袱里有换洗的衣服和一些碎银,小包袱里有馒头、菜包等食物。
许执事托僧侣带给福生几句话,要福生记住了好好参悟,“凡事请三思而后行,多看而慎言,方能归至善无恶,无恶而无善,谓之清静之地,可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忆起这几年在土谷寺的风风雨雨,两位师傅对自己的悉心照料,福生不禁眼红了,揉揉了眼,不至于将眼泪流下来。
“男人流血不流泪!”他想到了许执事师傅对他说的这句话,“好男人志在四方!”、“是男人,就得有出息。”他也想到许主持再三对自己说过的话,感到浑身有了力量,脚下的步履也越发轻快了,土谷寺的钟声也渐渐地远去了。
福生,漫无目的地向着远方赶去,心头久久难以平静,毕竟还是不到十八的少年,身体虽然长结实了,但心智却未全面成长起来,有点懵懵懂懂。
他多少有点后悔那扇出的一巴掌,要是没有这一巴掌,现在他还和许执事及善食房的众僧侣在一起,虽说每日砍柴、打杂,了无新意,但毕竟和众僧在一起,倒也相碍无事,日子过得也很踏实。
现在倒好,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朝着远方游走,天苍苍,路芒芒,不知何处是尽头?
微风拂过草木,漾来阵阵幽香,福生不禁为之一动,思绪倏地被拉回到了现实,感受到了季节的心跳,乡村田野的缤纷而辽阔。
时间老人似在他耳畔悄声说道:“你已长大了!”是啊,福生正由年少的幼稚逐渐走向成熟,走向未来。
乡间的小道,屁孩们驱赶着牛羊,开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在他们脸上晒满金色,小羊羔、小牛犊在尽情地撒欢儿,牛羊的叫声、鞭子的抽打声、牧童的歌声,汇成了一曲和谐的乐章。
田野上,村民在阳光下劳作,望着黄澄澄、金灿灿的原野,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疲劳顿时烟消云散。
福生不禁心旷神怡,情绪也饱满多了,眼见左路边有条小溪,就在溪边的杨柳树下坐下,掏出小包袱里的馒头,就着清澈的溪水,大口地啃起来,“娘的,什么也别想,老子先填饱肚子再说。”他对自己说。
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填饱肚子的福生,见太阳毒辣,索性两臂当枕头,在溪边的杨柳树下倒头就睡,不一会,就进入了梦境。
等福生醒来时,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娘的,睡了那么长时间。”福生不禁自言自语,脑袋一激灵,“晚上去哪里呢?”
遂伸了伸懒腰,背起大小包袱,还是继续沿着小道,向前迈开脚步,走到哪里算到哪里吧!
天渐渐要黑下来了,山峰、树木、草从都开始模糊了,最后连那一抹彩霞也西沉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雾霭缭绕了。
小道两旁前无村、后无店可投宿,正在思忖今晚怎么度过时,突然道路右边出现了一座破庙宇,“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福生不禁暗喜,就抬头跨过门槛迈进去了。
庙宇不大,是当时乡间常见的那种,也就几樽泥塑菩萨,青面獠牙模样很是吓人,一樽香炉置于案上,香灰散落在四周。
“这破庙也有人来上香?”福生想着,“和土谷寺比起来,那相差太远了。”想到土谷寺,福生脸色顿时暗淡下去了。
就随便找了个角落,放下大小包袱,啃了只菜包,靠着墙,眯上眼,一会儿,模模糊糊地又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猛地被两男人之间的对话声惊醒,就在这破庙内,香炉那个方向传过来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那声音似越发响亮了。
“阿根,你我就此收手吧!干这种行当时间长了,难免会露馅,到时候恐怕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是的,阿荣,这次我们手气好,没想到陈员外家有这等宝贝,这下我们可发财了,哈哈哈!”那个叫阿根的接上话说。
福生一惊,“陈员外”这三个字,他是耳熟能详的,这附近几十里乡间,人称“陈员外”的,恐怕就只有养娘家村坊的那个陈员外了。
“老子还和陈员外儿子打过一架呢,这小子仗势欺人,被老子揍得鼻青眼肿。”福生心理想着。
小时候,福生是孩儿王,打架那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要说同龄人当中无敌手,就是年龄大于他的,也无人敢对他动手,打完架还上门给人家道歉的,福生记得一清二楚,唯有陈员外家了。
所以福生断定,那两个叫“阿荣、阿根”的同伙,一定从陈员外家偷盗到了什么宝贝东西,因怕露馅正在商量着,以后要不要金盆洗手。
在土谷寺,福生最爱听许执事讲江湖好汉的故事,《七侠五义》、《小五义》中的蒋平、白玉堂、艾虎等英雄侠义人物,都是其崇拜对象,福生最痛狠男人的偷盗行径,认为男人大丈夫,就要抱打不平,剪除盗和贼。
阿荣、阿根的对话还在持续,眼盯着、手把玩着宝贝,因为今晚收获颇丰,俩人还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全然想不到此刻危险正在向他们逼近。
借助天井里透进来的明亮月光,福生发现靠坐在香炉案几上的两人中,一个是光郎头,一人个瘌痢头,光头似要比瘌痢头高大半个头,应该是个高个子,身材也比较魁梧,光郎头是个小个子,人长得比较瘦弱。
经过一番短暂的观察和思虑后,福生心中有了谱,决定先放倒魁梧的瘌痢头,再收拾瘦弱的光郎头。
突然,福生大喝一声,似神兵天降,又似菩萨显灵,“起来,站起来,都他妈给老子站起来!”声震如雷,响彻破庙的上空。
瘌痢头、光郎头,似条件反射般的跳起来,尤其是那瘌痢头,动作较为利索,二话不说,朝着冲向他的福生,就使出了一招“恶虎掏心”,想率先把福生放倒。
福生眼明手快,头一侧,避开了瘌痢头凌厉的冲拳,随手一个擒拿术,左手捏住了瘌痢头右手腕,右拳向着瘌痢头的下巴就是一记重击,随之右腿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踢中瘌痢头的胸口,只听“趴”地一声,瘌痢头仰天一跤,头部先着地,似乎受伤不轻。
所有这些动作,都在电光火石间,得以一气呵成,尤其是福生那凌空一脚,力道出奇的大,瘌痢头在刹那间,觉得被大锤所击中,身子不由得飞了出去。
光郎头手持一把锋利的短刀,右手微微颤抖着,前也不是,退也不是,显然被福生出手制住瘌痢头,所表现出来的艺高人胆大,彻底震慑住了。
“你---你是谁---你---”光郎头说话声都变了呛,内心极度的恐慌,眼前这人真似天兵神将。
他跟了瘌痢头搞江湖剪径的行生,已经不下十年了,深知瘌痢头少时也是练武之人,有一身好功夫,不想今晚却载在眼前这个后生手里,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把刀放下,听到了没,光郎头。”福生猛喝道,光郎头嘴上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乖乖地将刀丢到地上,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动,已被福生彻底震慑住,失却了反抗的意志。
“我的乖乖!”福生制不住发出声来,香炉案几下,有一小堆中指般粗细的金条。
长这么大,福生还未见过黄灿灿的金条,以前只见过女人戴在手上的金镯子、脖子上的金项链、耳朵上的金耳环等金饰物而已。
福生解下光郎头和瘌痢头裤头上的裤带,将还在哀嚎的瘌痢头反手绑结实了,“这是个刺头,得提防着他。”福生人小心细,遇事处理的轻重缓急,像及了大人的风格。
却叫光郎头坐下,也不怕光郎头逃跑,福生知道提着裤头是跑不快的,“总不至于赤了卵跑吧!”想到这,他差点就笑出声来了。
“光郎头,我问你答,记住不准说谎话。”福生停顿了一下,扬起了明晃晃的拳头,那意思很是明了,干偷盗行生的,都是聪明人,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好汉,我说我说我说---”光郎头头点得像个泼浪鼓,未等福生开口审问,就将这些金条的来历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金条确实如福生判断那样,源自陈员外家中。
陈家有田有粮有钱,附近乡邻都知道,光郎头和瘌痢头,平常暗地里就干剪径的营生,自然也知道陈家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
光郎头,虽长得弱小,但却很机灵,有一身攀爬的好功夫,和身材魁梧的瘌痢头,倒也是取长补短的一对偷盗搭档。
剪径的营生,很讲究早前探点,用军事术语来说,那也就是要先行侦察。
探点,先摸清标的情况,再制定出周祥的计划,从何处进入、何处撤离,都在心理过遍了,熟悉了,再下手不迟,一般绝不会轻易动手,一旦出手,标的物十之八九就到手了。
光郎头和瘌痢头,在成功从陈员外家得手三十余根金条后,竟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在破庙歇歇力,缓缓劲,顺便吃点干粮。
不曾想却遇上了从土谷寺出来,在此歇脚打磕睡的福生,两人该是倒霉透顶,不然这黄灿灿的金条,就彻底成了两人的囊中物了。
光郎头在前面走,反绑着双手的瘌痢头在中间,福生末尾断后,三个人这般赶路,引来很多路人的侧目。
有人认识瘌痢头,就大声说“这不是上际村的阿荣吗?怎么会这样,被绑了双手,一定是干了什么坏事吧。”随后,哈哈地笑出声来。
不消说,那光郎头就是阿根了,福生在心理道,从路人口中得知,光郎头是上际村隔壁江湾村的。
陈员外家失窃了金条,全府上下都不得安宁了,陈员外急红了眼,多年的积蓄啊,就这么被天煞的给偷盗了,管家早就派出家丁前往官府报案去了。
当福生押着光郎头和瘌痢头,出现在陈家门口,早就有家丁报信了。陈员外喜出望外,兴奋得人都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搂住福生,连声说“谢谢!”失窃的那数十根金条,都悉数归还,一根都不少。
陈员外盛情招待福生用餐,大鱼大肉,大快朵颐,并吩咐家丁将光郎头和瘌痢头解赴县衙门处理。
福生生擒黄金大盗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乡野,连县长都托人捎来口信,说是要会一会这位生擒黄金大盗的少年俊杰。
福生,自然乐呵呵地享受乡人对他的款待,至于到几十里外的县城衙门,去见什么县长大人,福生觉得还是待在村里好,能和养娘生活在一起,终究没去县城拜见县太爷。
福生娘,自然感到无限荣光,养子太给她长脸了,别提有多高兴了,每天好菜好饭让儿子吃个够,对福生说,“多吃点,庙里又没荤菜吃的。”她知道儿子在长身体,需要营养补充。
已有银发的养娘,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福生的一举一动,有了皱纹的脸上,在夕阳的渲染下,像一朵盛开的山菊花,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慈祥,或许更是幸福。
这几年,福生没回过家,倒是赵接生婆去过土谷寺几次,也不是每次都能见上福生,思念之情长久在她心头萦绕,而今儿子的光彩回家,让她长了脸,她心头的一块石头,终算是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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