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原先的层层路障消失了。以前把门的保安们,社区戴红袖箍的大爷大妈们,都收起了曾经风光无限的趾高气扬的架势,又变成了真正的保安,真正的大爷大妈,而逢人面带三分笑了。不得不佩服,毕竟这些老江湖是老江湖,在里面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把控拿捏得恰到火候。给一点阳光,就抓紧灿烂,阳光挪移,便赶紧黯淡。机智灵活,随机应变,一般的人,还真不能望其项背。
不过,物理障碍消失了,而心理障碍,却在人心中耸起一道暗影,遮盖住了正常生活的光辉。以前,那些不出门,就骂骂咧咧的,那些不出门,就急得要撞南墙的,还有那些在封控期间,依然想尽办法出去游玩发朋友圈嘚瑟的,现在,竟然都成了一群羊,老老实实卧在家里了,那些曾经放言,只要放开,就要怎样怎样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回响,但真正撒手,彻底开放,便都集体委顿。
走在大街上,见不到多少车辆行人。北风呜呜地吹,不时晃荡过几只流浪狗,在迎风瑟缩着。公园里,那些早晚雷打不动搞兴趣舞蹈健步暴走招摇过市的大妈们,早就不见了踪影。
要知道,这样的一个群体,泼大粪去撵她们,都不一定好使,而陡然的放开,算是被治得老老实实的——可是,真的没有谁去硬性限制她们啊。还有饭店澡堂等其他场合,过去,你不让他开,总是偷偷摸摸,哭着喊着,再不开门,要饿掉大牙。现在,允许鼓励着开,又都畏缩。
忽然之间,我感到好笑——这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好像有无声的命令,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力量,把这么多人在同一时间集体裹住了腿,扯住了淡。
说来讲去,还是一个心理问题。我小时候,晚上不想睡觉,或者闹着要出去玩儿,大人便讲大灰狼的故事,说,外面的大灰狼就蹲踞在门外等着呢,专门叼那不听话的小孩儿,而且它们还善于伪装,会变,学大人的腔调说话,来哄骗小孩,然后就把小孩弄走了。
这大灰狼的故事,在脑袋里留下如此恶劣的印象,以至于好长时间见着狗,都误认作是狼变过来的。可见,只要一种东西,一件事情,妖魔化久了,天天与你相伴,那么,即使它本来无害,或者本来没有,也会让你确信其有、确信其有害。
一旦形成思维的定势,那就是惯性的力量,裹挟着人们。或者形成强烈的反向作用力。你越是要求怎么做,人们偏偏不去怎么做。而是倒过来进行抵牾。
因为,大灰狼的阴影,不是一时半时消除掉的,而大家都害怕成为让狼叼走的孩子。如今好不容易吃饱饭了,有充足的物质生活可供享受,不是原来穷光蛋的日子,哪个愿意无谓去死呢?人人恨不得个个长寿长生不老,一辈子恨不得变成两辈子活,于是,大家都把脖子缩回来,谁也不愿伸头挨那一刀,都是这种心理,那就比着谁能经得住熬。
唉,古人说: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惜乎我们总是口头上达观,而实际运用中,却患得患失。包括我自己在内,感到特别无聊的:正是这种惜命心态,精神上和身体上,都变成了侏儒。
不知道我们以后还会演出什么样的搞笑剧情。虽然编剧不怎么的,但群众演员们却往往有精采而匪夷所思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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