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懂事以来就知道自己是特殊的。
他不该存在,这是世界告诉他的。
他有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事业单位的干员,感情和睦,气氛温馨。
但他知道这都是假的,所谓的父母只不过是被安排来的演员,负责照顾他而已。
他也试图让父母露出真正的笑容,于是凭借远超同龄人的心智考了全校第一名,但当他拿回奖状给父母看的时候,父母那惊喜的神情下却是深深的恐惧。
他们知道他是怪物。
他回到学校,主动承认自己作弊,被学校取消了成绩,被罚回家反省一周。
他没有告诉父母这件事,每天还是按时出门,然后坐在几公里外的草坪上呆坐一整天。
没有他的话,他们才会露出真正的笑容吧。
没有他的话,世界才会真正好起来吧。
他不该存在,这是他告诉他的。
某天他回家,家里显得格外冷清,本应在厨房忙碌的妈妈,本应坐在沙发上读报的爸爸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知道,这一切结束了。
桌上有封信。
信上说了很多,家里现金的位置,交水电的日期等等。
信上说的很少,没有提到为什么不辞而别,没有对养育十几年孩子的感情。
信上有几滴水渍。
是眼泪吗?是因为什么哭呢?是解脱的喜极而泣?或者对他还有一点点的不舍?
他烧掉了那封信,顺便点燃了整座房子。
莫问,他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
莫问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情。他嬉笑怒骂,但内心却始终平淡如水。
直到某天,他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样被世界厌恶的人,只不过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不能活着呢?他终于开始伤心。
为什么不能活着呢?他终于开始愤怒。
为什么不能活着呢?他终于开始害怕。
他想要激怒她,他想要杀了她,他想要拯救她。
但他怎么有资格拯救别人呢?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于是他开始躲着她。
莫问本想就这么下去,但他出现了。
他拉着莫问做了同桌,和莫问一起吐槽,一起吃饭,一起犯傻。
“我再提醒你一遍,三年后,我们可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莫问用开玩笑的语气庄重的宣告着,提醒他,也在提醒着自己。
他倒是不以为意,边说着什么你舍得吗,边把莫问餐盘里的肉夹到他自己的碗里。
他嘴里吃着,又嘟哝了句什么。
莫问知道他是故意含糊不清说的,但他还是听清了。
没有谁生下来就该死的。
一个想要父母露出真正笑容的人,怎么会该死呢?
一个想要拯救别人拯救自己的人,怎么会该死呢?
莫问终于觉得,自己并不该死。
不该死,但为什么活呢?这个问题直到很久以后才会有答案。
那天,莫问去横店帮禾叶拿东西,却碰到了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还是演着父母,还是那么温馨和睦,只不过他们的孩子不再是莫问了。
他没有上前打招呼,没有去问那封信上的水渍,只是拿了东西回去了。
回去之时已是深夜,四周灯早就关上了,只剩昏黄的路灯和发白的月光为莫问提供微弱的光亮,拉出几只孤单的影子。
回到公寓,217的灯也是早早熄灭了,漆黑安静,这个点大家早该睡了。
莫问自嘲的笑了笑,心中小小的期许也消散了。
他熟练地用钥匙打开了门。
“嘟嘟嘟”“嘟嘟嘟”
突然,灯亮了起来。吴知和赵木手里各拿着喷花,对着他喷洒着。
禾叶开始生涩的吹起笛子,那个旋律正是生日快乐歌。
赵木和吴知边傻笑边大声唱着。
莫问此时才反应过来,今天什么帮禾叶拿东西不过是支开他的借口。
正当莫问想说些什么,肖晓晓推着蛋糕从房间走了出来。
笛声恰好结束,一切都安排的刚刚好。
“生日快乐。”肖晓晓笑着,眼睛化作两个弯弯的月牙。
吴知还在那炫耀自己搞到了每个学生的档案,才知道莫问的生日。
赵木则捏着指头,嘴里念着一些数字,算着今天的花费。
禾叶则有些娇羞地站在一旁,似乎还在回味自己刚才的表演。
莫问看着肖晓晓那熟悉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那档案只不过是自己胡写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但是,
“欢迎回家。”他在心里说道。
同样的话,吕倾若在被莫问点醒后也对自己说过。
很久以后,莫问又说了类似的话。
那是莫问孤身闯高家,见到身穿嫁衣,一心求死的肖晓晓时,
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回家吧。”
当然这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儿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