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善恶之分?为什么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世界的可能图景》之9)
我们有自由的愿望,但我们受生命形态的制约,被限制在宏观生命层级上,无论是认知还是行为都有难以逾越的界限。因而,自由是有界限的,不过,千百年来,无数的权势者曾采用各种手段,想突破生命有限的制约,实现永生。但还没听说有人成功过。另一些人,则并不求生命的永生,而是想在有生之年,突破生命形态的限制,进入超越生命的,生命之前或者生命之外的境界。这些修炼者,实际上就是发挥精神的超物质性,把精神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或者在精神的某一特别方面超越性地发挥,达到某种境界。甚至有人,利用精神对心理的影响,以及心理生理反应的关联,实现精神对生理反应的控制,当然,只是某种层度上的有限控制。这就是以儒家克己为代表的内圣修炼。在必要的情形下,克制先天生理需求,是所有文明发展的基本条件,也是文明超越野蛮的基本特征。甚至在必要情况下,克制个体求生的本能欲念,为了某一精神目标,为了他者,牺牲自己的生命,这都是精神控制生理机能的表现。有的修炼者,就是可以把这种精神控制力发挥到极致。
据说,某些修炼者,超越了生命本体的执念,超越了生命的目的,甚至超越了生死。就我自己而言,在几十年的持续努力中,在某一刻,确实有某种超然物外的感受,一瞬间的释怀,一种浑然一体,一种物我无分,内在的无欲无分和无动,一种永恒!但我并不认为那就是修炼的成果,也许那仅是某种特定情形下的特定生理心理反应而已,并由我积久形成的既有的关于修炼的知识对其进行了不由自主的自我解读。
但我觉得自己能理解人们所说的修炼,也理解他们所声称的各种成果。我觉得,所有自诩的开悟,都十分可疑。那些声称为了众生而放弃了达及彼岸机会的人,他们还留在此一世间,应该是有目的的,而且他们的目的也不一定跟他们所声称的目的一致。人的复杂,在于意识的不可入,所以,我们不能妄议他者的内在情形,也不必盲目迷信他者。
一个可疑的事情,就在于,真正的开悟是超越了生命的执念,也超越了生理心理反应,超越了精神执念的完全的自由者。这种自由者,还会有对此一世间的善念吗?持有善念的存在者,真的还是自由的存在者吗?什么是善念?什么又是恶念?善恶从何而来?
为了理解这个问题,我们还是要回到演化的进程中,看一看,善恶的起源。
所谓善念和恶念,都是针对外在的,针对他者的。对于内在世界,无善恶之分,对于自我而言,也无善恶之分。当然,什么是内在,什么是外在,这个也需要进行定义。
由于,我们存在于层级上,是结构化的,而所谓内和外则是实体性的概念。对于绝对结构化的存在形态,无内外之分。因为,某一层级上的内,在另一层级上看,则是外在的,结构化的。比如,我们的肉体,对于别的宏观生命体而言,是我们的内部,但实际上,我们肉体内,有万亿个独立的生命细胞,还有更多的更微小的细菌寄生在我们内部,这些细菌实际上已经是构成我们生命的不可或缺成分。所以,所谓内部,并不是统一的实体。相对于某一细胞而言,我们的身体就是外部了。在下一层级上,每一个细胞里面,还有线粒体之类的独立存在者,在下一级,还有生命大分子,在下一级还有更小的存在者。所以,内外之分,是相对于某一层级而言的。
由于内外之分的相对性,善恶的意义也是相对的,并无绝对的善恶价值。
不过,我们就以人类这样的宏观生物体层级为例,说明一下善恶的起源。
在我看来,恶是生命存在的基础。因为,所谓恶,即是对他者的侵犯,而生命的存在,也就是生命的稳定性,必然需要牺牲他者。当然,如果,我们把他者绝对限定为他人,那么,似乎可以保持对他者的无害,但实际上,我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内在生命中,有无数的生命体在为我们的宏观生命而牺牲着自己。它们放弃了自己的自由,甚至为了我们宏观生命的稳定而失去自己的生命。另一方面,我们的食物,还只能是别的生命形态。无论我们怎么小心翼翼,只要活着,只要还有呼吸,就必然持续地牺牲别的生命。所以,我们的生命是以别的生命的牺牲为条件的。
再看看人类的演化史,虽然,今天的人们已经意识到,对同类的残酷是邪恶的,但在早年同类之间的残暴似乎是不可避免的。看一看跟我们人类遗传基因最接近的黑猩猩吧,它们的不同群体相遇,是不是经常会有彼此之间的残暴出现?人类历史上,这种对同类的残暴,甚至被描述成一种值得赞赏的英勇行为!无数的英雄,其实不过是残杀同类的恶棍而已。但他们不得不那么做,因为对敌人不残暴,自己和自己的族群就可能被对方灭绝。可见,人类内部的相互残暴是人类早年生存的基础。可以说,一部人类文明史,也是人类残酷杀害自己同类的恶行史。也就是说,人类所厌恶所憎恨的邪恶,其实是人类存在下来所必须的不可避免的条件。人类就是自己所厌恶的恶魔。
所以说,恶是先天的,不可避免的,甚至是文明进步的必要条件,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也就是在亿万年的历史长河中一直是这样的,直到最近的几百年里,得到的一定程度上的改善。
那么什么是善?我的理解是,善良就是对邪恶的弥补。
邪恶来自生命底层的本源,但是仅仅有邪恶,有可能造成生命之间的极度厮杀,也许不利于生命本身。对于生命而已,除了牺牲他者作为自己稳定性的前提外,还需要有另一方向的生命本能出来弥补牺牲他者这一残暴本能的缺陷,这个反向的本能,就是我们生命里先天的对他者的同情。
为什么会有同情?为什么生命必然是邪恶的,而同时又必须有反向的同情本能,来弥补邪恶对生命本身造成的问题?生命本身就是善恶同体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正在写作的另一个系列《思想的演化史》,就是从生命的起源开始的。那里的推演,是从单一细胞的世界开始的。我不想对那个写过的主题,再重写一遍,所以,我打算在这里直接引用那个写过的文章。
所以,我们的推演,也要从单一细胞的世界继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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