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十一放假回家，适逢连阴雨。一进门就看见爸妈在灶房忙着包包子。爸坐在灶台前烧火燔馍(雨天不见太阳，只能用干锅烧火来燔馍)，妈在案上包。有肉的，地软豆腐的，葫芦辣子的。见孙子回来了，立马又做了素油的——儿子最爱。

每次走时，爸一再嘱咐: 到了，一定打电话。接到电话，爸说你妈放心了。每次回来时，妈说提前打电话，想吃啥饭，妈给我娃做。总问，馍吃完了吗？菜还有吗？门前的菜地里，爸妈种了韮菜，青椒，南瓜，葫芦，菠蓠莱，还有薄荷(能烫水喝，也能炝着吃，油一泼，满口清爽香甜)。因为品种繁多，也就吃不退。爸妈不太吃辣椒，专门为我们种的。记得妈年轻时，特能吃辣。绿的就红的，无辣不欢。上了年纪，肠胃不允许再吃了。每次走时，爸忙着看车油够不够(买车前一直骑摩托)，车胎气足不足。妈忙着装东西，大包小包，恨不得把一年的都装上。我老是嫌拿得多，装不下，满拿了行李。妈老是骂我出门图轻松，只想自己，不想老婆和娃。

回家又离家，每次都是这样的情景。以前的我总是感到泼烦。现在看到逐渐老去的爸妈，已俨然小伙子的儿子，我慢慢地终于开始理解了。儿行千里母担扰；要知父母恩，怀里抱儿孙；慈母手中线，临行密密缝……无以回报父母深恩，唯愿二老身体永康，儿孙绕膝。

爸的身体一直有病，2013年以来，因冠心病住过两次院，共搭了三个支架。今年七月又诱发了轻度脑梗 ，出现了一过性短暂失明，救疗及时，并无大碍。爸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自我保健，他略懂医术，也善于钻研。既保健自己，也保健妈和我们。我小时侯半夜突发高烧，就是爸一针打下去救了命。后来，我感染疥疮，是妈悉心照料近一年。妈操劳持家之余，为我访医抓药，不辞辛苦。那段病中的经历，我每每想起，不禁泪湿枕巾。今生无以回报的就是父母恩，生我养我，培养我成才。管了儿子管孙子，父母心在儿女身上，岂知儿女心在石头上。

中午，大妹子一家也来家送节，六叔也刚从咸阳打工回来。虽然屋外秋风秋雨冷，但是屋内已是欢声笑语不断。热腾腾的包子端了上来，浇上辣子蒜水水，一口咬下去，酸香满口。家的味道胜过一切山珍海味。不知不觉六七个下肚，又吃了蒸红薯。美哉，给个神仙也不当。

饭后聊天，发现屋里多了两个皮质圆凳。问妈哪来的？妈说是几十年不见的好姐妹琴送的。说到琴，妈的记忆匣子再一次开启。 妈当女子时，有二个好姐妹。三人一个村的，一起疯玩，一块上学，一块做作业，一块睡一个被窝。每次回家，总是听妈念叨起她们。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人一过六十岁就喜欢回忆。一个是琴，另一个是秀。三人最是要好。各自的婚姻生活却是极为不同。琴性格强势倔强，七十年代嫁了城边蔬菜区一杀猪的。八十年代开放初期，思想活泛的她创业办起了家具厂，事业有成，做了人大代表，进京开过劳模会。但在家里，老公，儿子却和她离心离德。事业上，老公不支持她反而坏她事；儿子出国不回来，更不愿意接替她的生意。时至今日，她唯一值得信赖的是她的司机。内心无比凄苦的她也早已是百病缠身，每每梦中想起儿时的玩伴，好姐妹秀和芳(妈叫芳)。

秀当年嫁了本村，本来幸福美满的生活却因一场车祸而毁。丈夫身亡，秀成了植物人。久病无孝子，儿女们对秀的赡养互相推诿，让琴心寒如冰。秀死时，琴哭得栖栖遑遑，仿佛在哭自己的将来。

妈嫁了八里外的滩里。(爸弟兄四个，婆早亡，爸排行老二。大伯出门到了街上做女婿，不改姓。)妈进门后，上要侍奉公公，下要养两个小叔。爸常年在煤矿上班，一家老小的生活全由妈打理。长嫂为母，一路走来，实是艰辛。妈读书不多，但为人识大体，顾大局。持家不怨辛劳，妯娌相处融洽，爷对她赞许有加，也赢得大大们的敬重。妈在爷长年卧病期间，端屎端尿，精心侍奉，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我们进行了孝道教育。妈就是一个朴实的农民，她坚信勤劳致富，勤俭持家，耕读传家。她的思想胜于党员，说出的话总是充满正能量。她总说，共产党好，毛泽东打了天下，邓小平让土地下了户，只要人勤快就饿不死。哪找这样好的社会。

琴看妈时，对爸说: “你娶了我们三姐妹中最好的”。她还对妈说，她非常羡慕她大哥大嫂在农村的生活，靠双手挣钱养家，一家人相处得和和睦睦。人活着图什么？同村的杨总己经破产，为躺债已找不到人了。当年为村里捐款修路，她非要立碑扬名，终为村人所睥睨。如今想来，富贵不过一场梦。

回家，才是永久的梦。家和万事兴，莫恋身外钱与名，珍惜眼前拥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