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

今天是2018年农历二月初二

农俗“二月二龙抬头”预示着正月吃喝玩乐的舒服日子已经结束，一年之计在于春，从二月二这天开始舒展筋骨，抬头挺胸，昂首向前，积攒了一身的力气开始大干啦！于是人们从这天一大早用老祖宗留下来的方式迎接新生活——引钱龙。

记得小时候我在爷爷奶奶家住，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上住，周围群山环绕，那时候的二月二记忆中还是特别冷，冰天雪地，一天被爷爷早早的大声咳嗽声吵醒，外面还是黑洞洞，爷爷奶奶都已经点起昏黄的煤油灯开始在地上走来走去，墙上不时有爷爷奶奶的倒影来来去去，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又过了一会儿，奶奶把灶火也生了火，从灶火门儿透过来的光比煤油灯的光亮多了，奶奶坐在风箱前面的小板凳，开始随着拉风箱一拉一伸，身影一前一后的动起来，灶火的火光散发着温柔的橘色，忽明忽暗，奶奶把从外面抱回来的各种树枝劈材塞进灶里，火就慢慢的把它们一点点吞噬成橘色的光，伴随着噼噼啵啵的声音，烧出来的特有柴火的味道，还有锅里小米粥煮山蛋上面荆并上熘莜面饺子莜面压和洛的香味，不用看奶奶一定会在后铞子里炕上几个油个蛋，熟山蛋和莜面饺子，一会儿就炕的糊个渣渣，我最爱吃了，想着就要流口水。

屋子里温暖起来了，我们几个姐妹在炕上翻个身继续假寐。爷爷在院子里已经开始摆弄水桶了，铁水桶弄的叮当响，还加着爷爷的大声咳嗽声，一会儿听见西屋的大爷趿拉着鞋出来了，边走边说:爹，我担水七呀！

一阵叮当做响后，扁担挑着空桶哗楞哗楞的随着稳健的脚步声走远了;灶火还是那么温暖的橘色，氤氲的散着，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院子里又响起了刷刷的扫院声，伴着屋里奶奶嗒嗒的拉风箱的声音，灶里噼噼啵啵锅里的咕嘟咕嘟，炕慢慢热起来，我开始又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一股凉风袭来，睁眼看见大爷挑着一担水小心翼翼的弯腰进来，奶奶费劲的给撩着厚门帘，大爷进来了把担慢慢放下，水桶落地，我往水通里看看，满满的还在晃，上面还漂着几块碎冰，晶莹剔透。大爷一边把扁担立在墙边，一边说:今天咱家是第一个打水的，二月二事事顺意，把钱龙早早引进咱家啦，好彩头！顺手提起来一桶水倒进大缸，放下空桶又提起另一个水桶倒进大缸，面不改色气不喘，眼睫毛胡子上带着白白的霜花，然后扭头看见我趴被窝里眼睛骨碌碌看着就喊:小懒虫，起哇！再不起我用凉手拔你呀！哈哈哈！

我脖子一缩，连头一起钻进被窝，听见外面大爷笑声渐渐远了才敢慢慢露出头来。看看窗棂，已经慢慢泛灰，新年糊的窗花还鲜鲜艳艳的，在白麻纸的映衬下，更加轮廓分明，因为是看着姑剪的窗花，所以知道了每一个窗花的意思，年年有余就是一个胖娃娃抱着一条鱼，喜上眉梢就是在一枝梅花上有一只喜鹊，三阳开泰就是三只丁羊头顶在一起，花开富贵就是牡丹花团锦簇，还有十二生肖，，，，，，每一个图就是一个故事，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早晨起床的时候我都会对着那些剪纸发呆，思绪飞扬在无边无际的外太空，拉都拉不回来。

还不起来，眼睛都睁那么大啦！头顶上传来一声炸雷，是爷爷洪厚有力的声音，抬头一看爷爷眉毛胡子都是白霜凝结的小水珠，头上带着一顶深棕色瓜皮毡帽，身上穿着白白的羊皮袄从外面扫完院子回来了，平时爷爷就对我们特别严格，到了早晨六点起来绝对不会让你多躺一分钟，我一个激灵拉回了思绪，极不情愿的从热乎乎的被窝慢慢爬起来，外面太冷了，赶紧手忙脚乱的把盖在被子上还有余温的衣服套在身上，这时候大爷把第二趟水担回来了，还是卷着一股冷风，这次发现水桶底边还有冻的冰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扭头看见水缸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上面插着两个绿莹莹的葱叶儿，盘子后面放着一把龙须挂面，这个是在西安的二姑给拿回来的，只有家里谁生病了才给吃的，盘子两边放着两颗已经煮熟剥了皮的白白的鸡蛋，这是奶奶养的老母鸡每天下的蛋，平时不给吃，要攒起来拿到供销社换我们的学习用品或者换白面酱油盐什么的，盘子前面放着几个一分钱两分钱五分钱的硬币，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毛毛钱，哦，对了，还有爷爷不知道从哪弄的五六个古时候的铜钱，在这些钱的前面放着一个香炉，插着一注香，云云袅袅，弥漫着神圣又静谧的气氛。

等到大爷把三担水都挑回来了水缸也满满的了，然后大爷还要挑西屋自己家的一个大缸，同样也是三担水满了，然后大爷又把水桶挑满了放在缸边才休息下来安顿吃饭。当时我就想，爷爷奶奶家在半山腰住着，一路上石头小路弯弯曲曲，尤其是冬天天寒地冻，稍有不慎就会滑倒，就是我空手回家也是走一段歇歇，到家了就累的气喘吁吁了，而大爷一早上担水从山脚下来来回回十几趟，大爷好厉害，心里顿生敬佩。

关于为什么要摆那么多东西在案板上，心里有无数疑问，看见爷爷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敢问，奶奶又忙忙碌碌的没时间问，后来某一年，许是我已经上初中了，爹在二月二的早晨在家里也这么弄，才敢问爹，爹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二月二引钱龙，是引财神了，水就是人赖以生存的最重要的根本，人不能忘记根，时刻想一下你是从哪里来的;豆腐是富富有余的寓意，龙须面是顺顺利利的寓意，摆成龙的形状，这也是人们展望龙腾飞跃的新的一年，期盼生活富足，顺顺意意的美好愿望。

爹说:每年的二月二要早晨引钱龙，还要在这一天剃龙头，就是理发，这样才能以崭新的面貌迎接和开创新生活，新的一年就此开始。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二月二人们摆的更是五花八门，各种银行卡大钞林林总总，水龙头一拧自来水就哗哗的流出来了，也不用再跋山涉水的担水了，反而少了一些乐趣，有的人甚至忘记或者不知道这个节日，今抽空记下来给后辈子孙看，多年以后会知道曾经的那座山，半山腰住着的老祖宗是这样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