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稳阿公

凌晨1时31分，夜难眠。

下午突然得知广西龙州陇港康复村村民稳阿公离世的消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稳阿公坐在家门口

2018年1月，我第一次参加工作营，认识稳阿公。一月份的村子很冷，当我们进到稳阿公家里的时候，他都会带我们去厨房升起火。几个人坐在灶前，烤着火聊天，很暖，那也是我第一次在工作营中感受到家的感觉。

稳阿公喜欢开着他的摩托车出村，有时候我们找不到他，下午见面问他去了哪里，他说去上龙乡吃粉了。村民们平时不怎么出村，只有他喜欢开着摩托到处去逛，还说别人都不知道他是麻风病康复者，所以和外村人交流起来没有影响。有时他回来的路上见到我们，会像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几个水果，分给我们，就像家里爷爷奶奶总给孙子孙女带好吃的。渐渐地我开始喜欢上这个可爱的老人。

稳阿公

稳阿公和我们聊了很多，说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很精神，山歌唱得好，会吹口哨又会抓鸟，村里很多姑娘都喜欢他。我们问他的感情经历，他总闭口不谈，一直把话题带向别处。他几个月前养了一只小狗，起名叫做“鸡仔”，平时没事就在门前逗鸡仔玩。他说养狗是为了养大拿去卖，但是他和鸡仔相处的样子，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鸡仔，或许是独自在村子里生活，身边少了人陪伴，所以小狗就成了他最亲近的朋友。

熟悉之后，我们问他，你以前那么帅，那你有没有结婚呢？稳阿公笑着说他有个儿子，他和他妻子是在一次山歌对唱中认识的，但是阿婆在去年十月份（2017年）搭别人的摩托车时摔下来死掉了，对方赔了一万多块钱。讲到这里，气氛变得凝重，大家都没有说话。稳阿公看着火小了，从旁边抽出几根细柴添进火堆中。微弱的火光照着他深邃的眼眸，我看着这位平时和蔼可爱的老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最后还是稳阿公先打破了僵局，他平静地和我们说，人老了，生老病死很正常，像陇港康复村的老人死后都是村里其他老人抬去安葬，遗产就留给村里安葬他的人，能用的物件大家分了，如果还剩一点钱财，就让村民们聚餐，算是给老人送行。以前大家都还年轻的时候，到了清明都会去后山扫墓，现在老了，也没什么人去扫墓了。

一期工作营很快过去，对于老人们这些事，难过了一段时间也都烟消云散了。之后我又去了几次陇港康复村，每次去到村子总能在第一时间看见稳阿公坐在家门口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营员们在稳阿公家聊天

傍晚的时候和黄叔通了电话，他说下午五点的时候稳阿公在家烤火，身子突然就动不了了，他和廖叔赶忙把稳阿公扶到床上休息。晚上九点的时候就发了大火，村民们拿着桶去救火，一夜未眠。想起两天前在整理电脑里的资料，刚好看到稳阿公在屋前吹口哨唱山歌的视频，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的老人在我心中就像家里的爷爷奶奶一样。

许多年前，我奶奶过世的时候，我爸爸和我说了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对于老人我们能够回报的实在是太少太少，只有平日里的陪伴，才是他们最需要的。是啊，我们能够给他们的，最多只有陪伴。

想起一首诗：

滚滚红尘古至今，生离死别最伤心。秦皇汉成明世宗，妄将丹炉换光阴。

世世布衣如草芥，几度秋衰几度新。白发亲人终诀别，黑发夜夜泪湿巾。

乾坤定则难违拗，人生苦短几十春。劝君莫再空悲切，珍惜眼下好青春。

且行，且珍惜。

沁珏

2020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