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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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仲夏的早晨，晓风拂面，游云灿然。我们一行人從丘北县城出发，驱车來到普者黑的蒲草塘码头。

      一下车，顿感香雾空濛，沁人心脾，大家不由自主地做起深呼吸来。多次到这里来，是因为普者黑有着两万亩的野生荷花，是一个美丽而诗意的世界。放眼一望，荷叶田田，荷花光鮮，山容水态，顾盼含情。这里色彩缤纷，清水、绿叶、紅荷、白荷互相映衬着，融合着，扩展着，延伸着，直到水天相连的一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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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露”的画面。固然，“惊起一滩鸥鹭”的情景难以再现，但荡舟荷丛，沉醉不归的情怀，古今仍同。何况小鸟和野鸭把荷叶当做摇篮、蜜蜂忙碌的身影都使我们感受到远离闹市、亲近大自然的惬意和安恬。我不禁感叹起造物主来，竟然造就了这妙不可言的荷塘，使人情见乎辞，留下许许多多千古不磨的咏荷诗词，使浮躁的心变得宁静，使霜冻过的情变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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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着，耳边忽传来“上船喽，好景还在前边呢！”一看，我们租赁的柳叶小舟划过来了。大家分成两排对立坐下，船家用竹篙往石岸边轻轻一点，于是我们便进入了40公里长的旅游航道，来到一个碧水风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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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小舟在浅水苇草中停泊，只见一位写生者带着画板彩笔等行头，但他并没有在船上作画，而是在凝望，在沉思，似乎是在布局构图，又似乎是在捕捉千古难觅的刹那，留下不朽之作。我真希望他洇开水墨，满足我那一睹他的画技的欲望。但见他画纸空空，大家也都有点失望。但我又想：就是再高明的画家，也怕难以画尽这荷花的千般妩媚，万种风情。因为这荷塘并不是一位静立待画的蒙拉丽莎。荷塘在烟云的烘托下，在阳光的明灭中，景色瞬息万端，动景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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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舟悠悠地在荷荡中前行。看那荷叶，浮于水面的像圆圆的绿玉盘，初初长成的像是画家的调色盘，出水较高的像一把反撑的雨伞，那绿叶中的露珠，在微风中摇晃，时而分解成点点碎珠，流来滚去，时而又聚合成一颗晶莹明亮的大珠，在自由地嬉戏逗乐。而那荷花呢，也是形态各异，任人联想。一朵朵、一层层、一簇簇、一片片。有的小荷像静静的处子，与蜻蜓如期约会，耳鬓厮磨，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便有蜻蜓立上头”；有的像婷婷玉立的少女，娇羞欲语，楚楚动人，正是“田田初出水，菡萏念娇蕊。”有的像妙龄少妇，婀娜多姿，妙不可言。正是“荷叶萝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嫩蕊摇芳，荷叶凝碧，一派安恬。船舱里传出照相机快门“卡擦卡擦”的声音，一幅幅美丽的图画，立時定格，成為永恒。我不禁心驰神摇，沉浸在這份鲜活的画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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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有节奏的划浆声，船家把我們帶到了月亮洞。据船家说，这普者黑有如“月亮洞”、“火把洞”、“仙人洞”、”神怡洞”、“彩云洞”等83个溶洞！这样丰富的旅游资源不禁让大家咋舌。不过，按计划今天我们只来这月亮洞。月亮洞前有一弯月牙潭，潭水静如处子。据說，如果遇上彝族的节日，彝家兒女都会在月亮洞前載歌載舞，民族風情撩人心弦。进入洞中，只見石钟乳色彩斑斕，晶莹剔透，琳琅滿目，瑰丽多姿，十分壮观，贏得遊人的一片贊叹。有人赞道：“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险风光在险峰。”我不禁想起宋代李知己的《题灵岩洞》诗：

        三岩九洞绝尘寰，

        问讯真人得纵观。

        丹就已乘仙鹤去，

        云深元有老龙蟠。

        铁船泛海源流远，

        玉柱擎天星斗寒。

        劈破莓苔认诗句，

        欲归传作画图看。

这婺源县的灵岩洞和邱北县的月亮洞倒有几分相似之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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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月亮洞後，小船又驶入荷塘。极目远望，起伏連绵的青龙山犹如一条青龙浮游于水面。是的，“山得水而活，水得山而媚”，青山伴绿水，也是造物主的妙思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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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感心旷神怡之时，忽然天边升起一片灰色的乌云，这乌云渐渐扩大翻滚，天色乍变，雨意蒙蒙。青蛙呱呱地叫着，给荷塘平添了几分乡土气息。莫非今天又要遇雨？说时，几个雨点已打在我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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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家很有经验，知道这荷塘的天气说变就变，急忙将船撑到一个桥洞里避雨。这时，风助云涌，天色墨黑，远处的青山和田畴都成了一幅幅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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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冷风袭来，大雨随风而至。有人叹道：“唉，天公不作美！”我却觉得雨中赏荷别有一番情味。看一扇荷叶把雨水接满自己的叶盅，乘着风势，轻轻地将身子一倾，把雨水倒进荷塘，似乎是在用玉露琼浆酬谢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一扇荷叶借着风势翻转过来，盖住一朵小荷，像母亲护卫着幼小的孩子。菡萏傲立于朦胧的烟雨中，腾挪跃动，摇曳不定，这潇洒的身影，似惊鸿在雨水中起舞。一只离岸较远的野鸭，把一页硕大的荷叶暂时作为避风港。雨中的荷塘，别有一番风情。我不禁想到，画家啊，就画这烟雨朦胧的荷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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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不停地下 ，船里少了些话题。我提议道：“满眼都是荷叶荷花，我们何不以“荷”为主题，复习一下颂荷诗句呢？每人轮着念两句诗歌，诗中必须带个‘荷’字和‘莲’字，谁十秒钟内接不上来，晚饭他埋单！”我先来了啊：“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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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太难了吧？一下怎么接得上？”大家说。

    “那就带‘莲花’，带‘藕花’，带‘荷花’，带‘菡萏’、带‘芙蕖’、带‘水芝’、带‘泽芝’、带‘水华’、带‘荷叶’、带‘莲叶’、带‘荷塘’、带‘藕塘’的都可以，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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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行行，竞赛开始！”坐在我旁边的李君一，马上念道：

      “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

      他开了头，空气顿时活跃起来，大家真的接上了。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

      “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灼灼荷花端，亭亭出水中。”

      “莲子不可得，荷花生水中。”

      “莲叶晓看红不湿，却疑误听五更风。”

      “莫向荷花深处去，荷花深处有鸳鸯。”

      “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

      “荷花开尽秋光晚，零落残红绿沼中。”

      一轮完了。我便又高声念道：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

      李君一马上接道：“采采荷花满袖香，花深忘却来时路。”

      接下来便是：

      “吴姬自唱采莲曲，君王昨夜宿舟中。”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中生白芙蓉，菡萏三百茎。”

      “湘妃雨后来池看，碧玉盘中弄水晶。”

      “喂喂喂，没带‘荷’字嘛！”有人打断了对接。

      “碧玉盘就是荷叶，不是以‘荷’为主题吗？这是郭震的《莲花》诗啊！”

      “没念出带规定的字，不算不算！埋单埋单！”

      那边飞出一个声音：“别人都念了‘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你不会接着念‘鱼戏莲叶北，鱼戏莲叶南’吗？

      “灵呀，灵呀！”

      “该罚，该罚！”

      “浅薄，浅薄！”

      “别赖，别赖！”

      “不服，不服！”

      船里一片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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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吔······吔”，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划过空中，宛转缭绕，压过船舱里的喧闹，打断了我们的争辩。大家一看，是一位俊美的壮族姑娘站在对面小桥前的一条小船上唱歌，她唱道：

      “竹子开花听传言，

      莲藕开花在眼前。

      做姊做妹要学莲藕开花，

      香香艳艳，新新鲜鲜，

      开成片，开成片，

      连天边，连天边。

      莫学竹子开花，

      孤孤单单，凄凄惨惨，

      泪不断，泪不断。

      难再见，难再见。

      哥哩妹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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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声才落，船内船外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这姑娘似乎是不邀自来，抑或是不谋而合地参加我们的诗话会了！我不禁联想到： “若耶溪畔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好巧哟！她为我们的诗话作了一个小结。我们没遇上壮族的祭龙节，也没看到彝妹的抹花脸，但今天壮妹原生态的歌声，原生态的颂荷乡土诗歌，弥补了大家的遗憾！  我不禁大为感慨。我这才知道，荷花原来是这样地植根深广，为人喜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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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星子灿烂。回想着日间的荷塘美色，欣然落墨，写了一首小诗：

      七律·雨中荷塘

      霞退风生蒲草堂，

      悠悠小棹靠桥梁。

      红英舞雨发香雾，

      翠盖因风倾玉浆。

      水态山容成剪影，

      诗声戏语掠画廊。

      忽闻本土莲花颂，

      倜傥游人乐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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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赵自庄、张柳中、萧学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