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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六岁那年——我以为从此就瘸了

【故事】六岁那年——我以为从此就瘸了

作者: 宋少侠 | 来源:发表于2021-07-21 17:01 被阅读0次

我们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会储存在脑海里,许多事情过于平淡你可能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有些事情就像烙印一样深刻,深刻到影响了你的一生。

记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跟着哥哥玩。我哥哥比我大六岁,可能是由于年龄差距让我们不能像同龄人那样一起玩耍。可是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我像一只小鸭子跟着前面的大鸭子亦步亦趋,就像它的尾巴,它的影子,怎么甩都甩不掉。

在我六岁那年,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准备吃晚饭。菜都已经炒好了,只是大米汤没有熬好。

我们北方人至少是我们家很少把大米煮来当作主食,大米一直都是用来做汤做粥的。并且,做汤更简单,只要在煮大米的时候放更多的水,多煮一会儿就好了。

我和哥哥坐在桌旁等着大米汤,过了好一会儿,妈妈终于从屋檐下的炉子上把一锅大米汤端进来了。这是刚刚煮好的大米汤,冒着腾腾的热气,妈妈把锅子放在了桌子旁边。

米汤盛好了,这时哥哥站起身来说要拿白糖,大米汤加了白糖更好喝。他跨过锅子去拿白糖了。我也想要加白糖,但是去拿白糖需要跨过那口热气腾腾的锅子。

于是,我站在自己的小凳子上,使劲一跳。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我的右脚踩在了锅沿上,整锅的大米汤倾倒在我的右腿上,我摔倒在地,顿时嚎啕大哭。妈妈赶紧把我抱在怀里,薄薄的裤子上沾满了滚烫的汤汁,像刚从锅里拿出来一样。

妈妈把我的鞋子和裤子都脱掉了,我的脚因为有厚厚的鞋子包裹没有被烫到,但右腿从脚踝到膝盖凸起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泡泡。就像有人在我的腿上吹起了肥皂泡,但泡泡是肉色的,还长在我的腿上,非常可怕。

看到腿上那些吓人的泡泡,我好像没有感觉有多疼,只是觉得害怕,于是,我不停地哭喊着“去寨头”“去寨头”。

寨头是我们隔壁村,那里有一家卫生室。我从小身体素质就很差,经常感冒发烧,寨头的那家卫生室我不知去过多少次。在我的小脑袋里有一个念头,只有寨头的卫生室能救我。

这时候,爸爸去开车了,妈妈一边埋怨着一边流着眼泪。哥哥已经吓坏了,他愣在那里手足无措。我想,他一定也很害怕吧,毕竟那时他才十二岁。

也许是米汤烫伤比普通开水烫伤更严重,也许是我幼小的腿过于稚嫩,烫伤比想象中要严重很多。爸妈带着我去了寨头做了简单的基础处理,后来又去了市里的医院,还找了在我们那一带口碑很好老中医。为了治疗我的腿,我们跑了很多地方。

我记得那时腿上很长时间都敷着一种味道很特别的药膏,如果现在让我再闻一下那种味道,我依然会想起来。

腿烫伤以后,一开始我要一直躺在床上,后来我能下地用一条腿蹦跶了,但要想走路,需要拄着一根棍子。

小孩子都充满活力,我在家里静养了几个月,可想而知,我是多么想出去玩耍啊。我不怕别人嘲笑,把棍子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走出了家门。

那时候,我家门口有一片空地,附近许多小孩子经常到这里玩耍。看到他们都活蹦乱跳的样子,我好像没有羡慕,倒是觉得自己拿着一根木头当做一条腿更有趣。

可是,拄着拐棍玩了几天后,我就发现没意思了,还是有一双健全的腿更好。我开始担心,是不是我的腿就这样瘸了,要是真瘸了,可能就跟村里的小明一样了。

小明是我们村儿的一个成年残疾人,他不仅身体残疾,智力也只有普通人七八岁的水平。他每天拄着拐杖在村里到处溜达,找小孩子一起玩耍。

后来,腿上的烫伤渐渐地好了,甩掉拐棍的时候,我还欣喜地发现两条腿一样长,烫伤的腿并没有变短。我能够正常走路了,再也不是一瘸一拐了。

但是,腿上留下了一大片丑陋的疤痕,这一片疤痕至今还在,并且永远不会消失了。为了掩盖腿上的疤痕,只要不在家里,我都是穿着长裤,一年四季都是,即便是炎热的夏天。

在村子里,在学校里,一到夏天看到那些穿着大裤衩的男生,我不仅心生羡慕,好像还生起了自卑。我不敢和他们站在一起,否则他们一定会问我,穿着长裤热不热。

到河里游泳,或是到公共澡堂洗澡的时候,我总害怕被别人注意到腿上有伤疤,别人的腿都是完美无瑕的,而我的却丑陋不堪。不知道是我天生性格内向,还是因为烫伤给我带来的影响,我感受不到一点儿的自信心。

我把更多的精力用在看书学习上,后来成了别人眼中的学霸,但是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书呆子,一个只知道做题看书,一无所长,毫无存在感的人。

上大一的时候,学院有几个征兵入伍的名额。当兵保家卫国是光荣的事情,也是锻炼人的好机会。但报名的人寥寥无几,毕竟去部队当兵不仅比在学校里艰苦,还要比一同上大学的同学晚毕业两年。

我想试一下,想通过当兵提升一下自己的身体素质。但是,在体检过程中,我其他条件都合格,唯独腿上有大面积的烫伤疤痕。征兵工作人员说,面积太大,在队伍中会影响形象。我说,伤疤在腿上,又不是在脸上和胳膊上,有什么关系。他说,那也不行。

最终,我没有验上兵。

上大二的时候,有一个和我关系挺好的女生。她知道我会游泳,我跟她说过小时候上学,一放暑假,我就和发小们到村外的小河里游泳,一泡就是一整天。她也想学游泳,并且想让我教她。

大学城里有一个游泳馆,学生去游泳,价格非常划算。但是,那个游泳馆我从来没有去过,因为我怕遇到熟人,我怕暴露自己的“瑕疵”。

所以,后来我就没教她学游泳,她找了另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最后成了她男朋友,而我一直单身。

很多人在失败的时候总会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为自己推卸责任,就像我的腿被烫伤这件事。我可能会抱怨当初妈妈没有把汤锅放在安全的位置上;我可能会抱怨如果不是哥哥带头拿白糖,我也不会跟着去;我可能会抱怨爸爸没有带我去看最好的医生而留下那么难看的疤痕;我可能会抱怨那个征兵的人鸡蛋里挑骨头......

但是,说心里话,我从来没有怪罪过谁,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怪自己小时候太调皮,太任性,做事情不知好歹;怪自己成长过程中,不能坦然面对困难,不能战胜自己;怪自己的胆小、懦弱、消极、被动。

我应该庆幸自己的腿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没有变成瘸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应该感谢上天给了我这样的磨炼机会。

说到这儿,我忽然想到孟子的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然而,我把“机会”看成了不幸,它也就真成了我的遭遇;我把“大任”看成了大灾,它也就真成了我的苦难。

我想,世界的模样,取决于你看它的目光;你看世界的目光,取决于你的思想;你的思想取决于哪些经历一直没有遗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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