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疯
1991年,父亲因为工作调动,带着后娘和两个弟妹回到天津,我和大弟弟(是父亲跟原配生的)那时已经在单位招工,参加了工作留在了山沟。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二个年头。三十多年间,我和父亲之间除了言语伤害和委屈愤怒,几乎从来没有过面对面心平气和的聊聊家常,享受一些天伦之乐的机会,而且连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老家人总说我们没爹没妈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直到上个月的二十九号,父亲因为感染新冠造成白肺后,向我们四个兄弟姐妹电话求助,然后就是紧锣密鼓的急诊、住院、转院的各种治疗和陪护着。一通折腾之后,终于,在这个炎热的芒种季节,我们之间有了真正的面对面的,只属于父女之间的各种倾谈。五月二十九号晚上,父亲就被弟、妹送到了人民医院急诊科,我是第二天下午从山沟赶到的。当时父亲的样子很可怜,咳嗽咳痰不止的父亲,躺在一张临时病床上,床就靠在乱哄哄的观察室的进门部位。就这样忍耐了两个夜晚,直到第三天上午,妹妹托人才住进到呼吸科病房,虽是五人间,也不是很安静,但至少有了固定的床位,我们几个也能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了。后来妹妹再次通过关系,把父亲转到了两人间的病房,这是后话。没办法,这段时间正是第二波新冠发作阶段,哪里都是人满为患,就医治病不易呦。
刚刚安顿好,症状依然很严重的父亲,就迫不及待的跟我说了他的两个心愿:第一好好给我讲一讲我家的历史,第二个他要告状,告当年上班时冤枉他的某些人,即便申诉到中央,也不怕,必须打这场官司,还他予清白。说此话时,父亲一副愤怒至极的狠样子。这副表情,作为女儿的我一点都不陌生,毕竟曾在一起生活过八年,父亲的脾气秉性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三年前,曾有个高人说过父亲未来几年的健康状况,这是个秘密,始终揣在我心里的秘密……看着一声接一声咳、咳、咳,讲话都气喘吁吁的父亲,我知道,父亲病的相当严重,再加上那可怕的“新冠”两字,曾经被中招过的我,真切地体验过那病毒令人恐怖的可恶之处。如今八十六岁的老父亲也被感染,我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人生的阅历让我坚信命运的存在,家里恩恩怨怨几十年,毕竟有它背后的原因,很多事不是我们个人的能力所能左右的了的。当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我就将所有的过去都翻了篇,或者当做对自己的成全。如今面对重病在床的老父亲,内心只有浓浓的怜爱,而没有丝毫的怨恨,果然是血浓于水么?不知道,反正跟父亲的所有亲昵的动作和言语,都来的自自然然,没有啥刻意的勉强。当自己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我都觉得奇怪,除了亲情之爱,也没个明确的答案。
既然如此,我必须尽点做女儿的责任了,帮助父亲从仇恨中解脱出来,扔掉那些过去了多少年的“被冤枉”的烂事,放下所有的不快,开开心心的过好晚年的每一天。
于是,我便开始了各种劝导,比如文革中曾有多少人被侮辱、被冤枉,甚至丢了命的人,数都数不清,跟他们比,您这事还算事么?再说,当年污蔑您的那些人,还在不在世都两说着,善恶有报,索性随他们去吧;跌跌撞撞几十年的岁月,八十多岁了,健康和快乐比啥都重要……总之,各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开导。毕竟是高级知识分子,父亲挺明事理的,只是这么多年,无人可发泄心中的郁闷,如今遇到我这个还算善解人意的女儿,父亲老人家也就很快释然。“爸,咱以后再不提这事了,小时候总教育我们要有格局,不要钻牛角尖,如今您要是犯糊涂,小心我们几个孩子都跟您学哈!”“嗯…嗯……”父母相视一笑,仇恨化解,云烟般飘走已,妥了!
真的狠开心,能为父亲化解多年的恨意,也非常感谢几十年不曾来往的父亲对我如此信任,如此厚爱,这块心病他选择跟我倾诉,而没有跟其他三个兄弟姐妹。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即便来往的不多,也知道自己的孩子怎么回事。退一步说,即便是歪打正着,我也非常自豪。
亲情,真的说不清道不明呀!
至于父亲的另一个愿望:关于我家的历史,我将继续认真的书写,因为那文字对我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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