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我所欲也。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不怎么吃鱼。前几年，一帮同学去源头渔村聚会，一条大鱼，做成七八样菜：煎的、炸的、炒的，焖的，切片生滚的，但无论怎么做，就三个字：“不好吃”。

    但其实还是有一些关于“鱼“的美好回忆的。

    翘嘴白。下唇长而上唇短，不知道哪个捉狭鬼取的名字，很形象。放油锅，文火，煎至皮焦黄，加少许水和辣椒、姜丝、葱花，焖熟，鱼肉娇嫩，刺多。

      鲫鱼。做法同上，但常加白萝卜，汤极鲜甜，吃时需小心，背部及鱼尾多小刺。鲫鱼以白色和青色鲫鱼为佳，广东有所谓“非洲鲫”“越南鲫”，肚腹鼓起，宛如肥胖不堪的女人，看着都难受，如何下口？

      我不爱吃没鳞的鱼，但乌鱼和黄角鱼是例外。家乡称乌鱼为“乌鳢”，牙尖嘴利，性格凶猛，专吃其他小鱼，故其肉质紧致鲜嫩，是上色鱼。2011年去东莞，小弟招待以乌鱼，味美，可惜嫌太大，两兄弟绝对没法吃完。黄角鱼，也叫“黄鱼”，家乡称“和尚”鱼——或者是“黄桑”的音变，有尖刺，个头不大，全身黏滑，极其难抓，比鳝鱼还难抓，小时候经常手被刺出血，但确实肉质细嫩，好吃。

      鳜鱼。张志和称，“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鱼因诗而得名，儿时常幻想此“西塞山”为黄石的“西塞山”，故对鳜鱼极其神往。广东常吃，清蒸，肉质坚实，有嚼劲，不错。不过，鳜鱼和桂花鱼，外表一直分不清。臭鳜鱼，是我喜欢的，湘菜馆常见，据说以安徽臭鳜鱼为佳，虽臭犹香，正如臭豆腐，不过私心以为，长沙臭豆腐太硬，难咬，还不如华中农大 “美食一条街”的臭豆腐：一块钱四块，现煎，撒上葱花，塑料小圆碗装起，边走边吃，有滋有味，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是否还是一块钱四块？

      东江产好鱼。一是鳞鱼。刺多，但煎至焦黄，味道不错。前几年，有人送了我五条煎好的鳞鱼，两条送人，三条家里吃，至今想念。二是蓝刀。个体很小，为钓鱼人所嫌弃，但如厨艺好，煎至黄而不焦，好吃。

      鲤鱼，广东人极嫌弃，谓其肉毒。确实，鲤鱼肉粗，有泥腥味儿，除了红烧，糖醋，真没啥好做法——我对一切甜的菜都会天然的抗拒。但明明记得，鲤鱼在家乡极受欢迎，祈福必用。农历新年，每家必备晾干的鲤鱼，以取吉利之意，名之为“压更鲤”。另听说“黄河鲤鱼”有名气，在河南时可惜没有尝过。

      鲩鱼，肉质厚实，青鲩或白鲩均为佳品。记得小时候，父亲将杀好的鲩鱼放在锅里，我往灶里填柴火，还听到鲩鱼在锅里扑通扑通的跳呢！鲩鱼家乡常用来晒制鱼干，因其肉厚，虽晒制费时，但宜于火锅——鲩鱼干与咸菜、冻过的豆腐同煮，外面冰天雪地，房间炉火正旺，热气蒸腾， 家人围坐，灯火可亲。说句题外话，吃货们不妨试试冻过的豆腐：新鲜老豆腐，点过卤的，竹篮装好，雪夜置于户外，一宿也可，两宿也成，待天放晴，从雪堆里扒出豆腐，即成冻豆腐。煲汤、火锅都行，中间有马蜂窝一样的眼，久煮不烂，极有嚼劲，吃起来妙不可言。广东没雪，可从权，用冰箱急冻备用，效果仿佛，但无雪地里冻的那么好吃。

      凡是叫“斑”的鱼都价格不菲，因其肉质细腻，肉味鲜美，刺少肉多，且营养价值高，但真是否有“补脾利水、去瘀生新、清热祛风、补肝益肾”之功效，待考。我的意见，凡是好吃的鱼都多刺，凡是刺少肉多的，都不好吃。所以，对于各种斑鱼，均不喜欢，无论是淡水斑鱼，还是海水斑鱼。

      “太湖三白”是著名苏菜——白鱼、白虾和银鱼。白鱼、白虾均在苏州试过，确实不凡。尤其白鱼，狭长侧扁、细骨细鳞、银光闪烁，烹饪后仍呈白色，肉极细嫩，白虾没什么特别印象。

      提到银鱼，其实并非太湖特产，小时候我就见过。幼年时，大冶湖水质极好，常可见两种极其怪异的鱼：鱼体细长，略呈圆筒形，后段较侧扁。头部平扁，呈三角形；口大，吻长而尖。在前上颌骨、上颌骨和口盖上都生有一排细齿，下颌骨前部具犬齿一对，嘴巴伸出很长的一根刺，全身就背脊一根骨头。这两种鱼长不过两三寸，根据颜色不同，一种叫“金针鱼”，一种叫“银针鱼”，肥美鲜嫩，可惜绝迹已久。

      《水调歌头•游泳》篇称，“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伟人的诗句，让“武昌鱼”声名大噪。据《武昌县志》载，“鲂，即鳊鱼，又称缩项鳊，产樊口（今鄂州）者甲天下。是处水势回旋，深潭无底，渔人置罾捕得之，止此一罾味肥美，余亦较胜别地”，而以“鳞白而腹内无黑膜者真。”武昌鱼，又名“团头鲂”，肉质嫩滑，味道鲜美，主产于长江中下游，以湖北为最多。据说，正宗武昌鱼只有13根半鱼刺，但估计这个奇怪的特点只有湖北鄂州人才知道。因为武昌鱼的故乡就是鄂州。13根鱼刺的鱼叫鳊鱼，只有13根半鱼刺的鱼才是武昌鱼。有没这么神奇，我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她“鳊鱼”，常见，味道还行，仅此而已。

      总结一句，其实，“鱼，我所欲也”——我并不是不爱吃鱼，而是不爱吃广东做法的鱼。我以为，一切“好鱼”，那都是辣椒“辣”出来的。

      人啊，得保持一颗活泼泼的心。正如汪曾祺所言，“看看每天的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红彤彤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的乐趣”。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谁的话？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