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的哭声那么微弱!六英连忙抱起孩子,把奶头小心翼翼地塞进孩子嘴里。柳儿又瘦又小,连吸奶的力气都很微弱。
六英鼻子一酸:要是你能像你哥那样会吃奶,该多好!想到这里柳英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
六英的前一个孩子,多么会吃奶。他大口大口的吸,特有劲,吃饱了会满足地打个饱嗝。他有胖胖的脸颊,胖胖的小手小脚,而且是个男孩子。
生下来时,丁虎奎抱着小家伙,呵呵呵的傻笑了半天,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后面。丁根叔买了一挂长长的鞭炮,还放了几个炮仗,把小村子的天空都炸得要裂开了。根叔读过老书,给孩子取了一个极响亮大气的名字——丁振华。
一家人聚在一起,给孩子取小名。
“叫牛牛。”
“根叔孙子不就是牛吗?”丁虎奎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别人同名。
“狗娃?”
丁虎奎眼睛一横:“太贱了,不行。”
“铁蛋?”
“二虎?”
最后,听得不耐烦的丁虎奎一拍桌子:“就叫振华,多威武,多亮敞,叫什么小名!”
那是多么快乐的日子,丁虎奎浑身都是劲儿,出工总挣最高的工分,还能拿回比往常更多的粮票布票。回家就抱着儿子哼哼唱唱,茅草屋里经常充满了歌声,欢笑声,还有孩子响亮的哭声。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命运开一个小小的玩笑,就会让一家人坠入深渊。
月子休满后,六英也要上工了。小振华交给不用出集体工的奶奶照料。
那是霜降前的日子,队里安排了丁虎奎和六英挑牛栏渣盖油菜苗防冻。那么多的油菜田,要求三天盖完呢,两口子卯足了劲儿干,最后一天中午,六英想起整上午奶奶没有抱孩子来吃奶,急匆匆地往家赶。
大门锁着,不知道奶奶把孩子带哪儿去了。 刘英开了门去厨房喝水,儿子的摇篮,就在厢房里,被子盖得好好的,六英心想,难得太阳这么好,把被子抱出去晒晒,儿子睡着也暖和。
可当她揭开被子,摇窝里赫然是小振华,满脸乌紫,五官扭曲!
六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颤抖着手摸过去,已经冰冷,没有了气息。 “天啦——”六英只嚎出这么一嗓子,就瘫软到地上,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六英已经躺在床上。婆婆一手拽着拼命挣扎哇哇大哭的大女儿梅梅,一边挥着巴掌狠狠地打着她的屁股:“我说了叫你看弟弟,你偏要跑偏要跑。”
丁根叔一手抱着死去的孩子,一手拉过梅梅说:“她才三岁,知道什么。你糊涂了你!”
丁洪奎紧攥着拳头,耸着肩膀喘着粗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一头要暴怒的狮子。
六用从床上滚下地,要扑向儿子:“我的儿啊……” “别嚎了!”丁虎奎一拳头砸在墙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了许多,大牛躲在根叔的身后,梅梅吓得一下子止住了哭声,用惊恐的眼睛盯着爹爹,只是抽泣着,身子抖得厉害。
丁虎奎瞪着血红着眼睛,盯着绝望的六英,又盯着自己的母亲,然后哑着嗓子:“把孩子给我。”
说着,在六英之前,一把抢过孩子,夺门而出。
六英连滚带爬追到房门口,也没能最后抱一抱孩子,看上一眼。
月光惨白,夜风冷冷的吹过山岗,吹过枯柳,吹着六英彻夜的哭声和骂声。
往事割心,六英眼泪汹涌。
今现在又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月光惨白,冷风呼呼,钻进门缝。
正是栽油菜的时候,霜降快到了!
不,我一定要养活我的孩子,柳树枝插在地上就能活,我的柳儿也一定能。 老人还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儿已经回来了,说明阎王爷不要她!
刘英擦干眼泪。小心地抱着孩子轻轻地摇晃嘴里哼唱着:“”看嘎嘎,骑大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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