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25，我、孩子、爸爸一起坐亲戚的车要回老家。第二次到服务站休息的时候，爸爸苦巴巴一张脸，指了指自己的右胸口，我小声说：“我这里疼，回家去医院看看。”
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爸爸去年8月刚刚被查出心脏有问题。右胸口！会不会是心脏疼！当时，我没有注意爸爸说的是右边，只是往心脏去想，顾不得什么常识错误。“你感觉是心脏疼，还是哪里疼？”我问。
爸爸说：“不知道，反正挺疼！”爸爸嘴巴一直笨，用我娘的话说“茶壶下水饺，倒不出来”，平时就沉默寡言，遇到事情时，根本讲不清楚子丑寅卯。我又着急，又担心，又被他不能准确描述自己病情气得够呛！他不说清楚，我没法判断，心里更加不安。
“疼了多长时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语气有点恨恨的。
“半个多月了，元旦回去就开始疼。刚开始差点，这几天厉害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他就忍着！怎么不告诉我这个当闺女的一声呢！老家的医疗水平如何跟北京比！万一是大病，我如何对得起娘！“你怎么不早说啊！老家医院哪有北京的好！”我直接发脾气了。
正好休息的亲戚回到我们对话的地方，爸爸不再回复我。我们赶紧上车，赶路程。心里慌慌的。冷静下来后，理解爸爸不说病情，肯定是不想添乱。年底，我跟先生特别忙，经常加班。临走前一天，我还加班到晚上7点。加上，孩子生病，还去过一趟儿童医院。大人忙，小孩子病，然后，爸爸选择了自己忍受疼痛，也不跟我说。不给儿女添负担是他美好的想法，事后我知道他的忍耐，心疼后悔。
原本喜庆的回家路，被突然而至的爸爸的病情冲刷得只剩担心。一路的胡思乱想。元旦假期，因为大妹妹跟妹夫要离婚的事情，爸爸听说后，连夜回到老家，还没有睡觉，当夜12点接到消息爸爸的亲婶子去世，爸爸立刻去了她家，并连着守夜2天。老家旧俗，给老人守夜，都必须跪在地面上。大冷的天，59岁的爸爸坐在水泥地上熬了两个夜晚，身体哪能吃得消！不得不恨大妹妹让爸爸操心。身心俱疲的爸爸，年老的爸爸就那么病了。
第二天一早，爸爸自己骑着摩托车去了医院。他走后，我才知道的。原本，我跟他说好了，我陪他去。当时，我笃定是爸爸心脏不好，去北京检查的各种结果，爸爸不了解也无法跟医生说清楚。可是他感觉自己没什么大事，犟脾气上来，自己先去了。离医院比较远，妈妈也担心，就开着三轮车把我送了过去，然后妈妈回家继续忙碌。
等我到医院，爸爸已经在等CT结果了。爸爸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你来干什么，不看孩子。”我来不及回应，赶紧问他情况，他说大夫说了不是心脏问题，是可能有点肺炎。当时，我立刻轻松，一身紧箍咒哗啦啦就碎了。
这是我第四次踏进镇上的医院，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小时候这是"迟钱"的地方。穷困的家庭最恨这里。第一次，是爷爷带我来的。上初中的时候，每到冬天我就咳嗽，忘记是咳嗽到第几年，爷爷带我来了这个花费“奢侈”的医院，第一次拍胸片后，检查我是支气管炎，拿药跟检查花去爷爷200多块钱。爷爷长年贩卖蔬菜，医院的大夫都认识他，当时爷爷掏钱的时候，有位大夫还说：“这下够老白卖半年的菜钱了”。事后，我多年的咳嗽确实好了。第二次是老奶奶（高祖母）生病时，曾在这里住院，我去探望过。第三次，是叔叔在这里住院，那个悲苦的情景，我不愿想起，却根植在心里。
拿到结果，门诊大夫说肺部有点炎症，没有积水，不是很严重，但是还是要打吊瓶。简单办理了住院手续，住院大夫又询问了病情，我把爸爸的身体情况详细做了说明。原本以为能够直接打吊瓶，结果住院大夫又开了一系列的检查。趁着检查的空档，我跟家里去了电话，告诉娘爸爸的病情不严重。心电图，验血验尿，颈部血管B超，四项检查也很费时间。虽然医院里人很少，每个检查顶多等候一两个人，可是设备落后，心电图不是咱们常见的那种，足足做了20多分钟。当天，连彩超都没有做，因为当天的大夫不会看颈部与血管的片子，需要等到第二天其他大夫上班后，才可以做检查。
爸爸挂上吊瓶后，我赶紧去买早饭。恰逢农村逢年前最后一个大集。大集就在医院对面，人声鼎沸，人群把医院门口的一条省道挤满了，三轮车、自行车、农用三轮车相互咬合，彼此只留出几寸距离，徒步的人只能瞅准时机侧身穿越。来往的卡车、公共汽车、轿车，不停按喇叭，也是寸步难行。出医院门口，我有点茫然，环顾四周没有一家卖早点的。不得已去了集市，权当碰运气。幸好买到三张热乎的馅饼，我放到爸爸手里，嘱咐他吃点，可惜没有买到能够热乎的稀饭或者豆浆。
当天，爸爸打针够回到家快下午2点，原本赶回来为了给三奶奶上坟，也没有去。医院里也正好遇到在另外一个病房里打针的三爷爷与陪同的姑、姑父，倒也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下午回来后，爸爸就睡了会，但是感觉不是很好，浑身冷，而且不敢咳嗽了。晚上出了一身汗，被子都湿透了。
第二天，打吊瓶回来，他感觉轻松多了。把烟点着了，中午就把酒喝上了。妈妈、我、小妹妹都劝，他肯本不听。边喝，还说：“得这病，就是因为戒酒。”在北京期间，爸爸喝酒很少，仅有几次也是因为家里来了客人，陪客人喝。听他那么说，把我气得够呛。戒酒为他好，没听说戒酒得肺炎的。他这是无理取闹，气人。但是，转念想，能喝酒说明他身体在好转，也不跟他计较。
吊针打到正月初二。每天，爸爸都定点7点45左右出发，8点左右医生上班后，开始打吊瓶。他身体明显好转。自己还自嘲说：“跟上班一样，天天到点就走。”
从老家回北京，爸爸没有带烟，他说要慢慢戒掉。其实，他知道轻重，且看他后期表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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