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某个哥哥捂着身体上割破、压烂、断裂或烧伤的部位,大声号叫着从后门冲进来,种种情景历历在目,我想起两年前爸爸手下有个叫罗伯特的人在干活时丢了一根手指,我记得他朝家跑去时,那非人的惨叫声。我回忆起自己盯着他血淋淋的残肢,盯着卢克拿来放在台面上的断指,它看上去就像一个魔术道具,母亲把它放在冰块上,紧急送罗伯特到镇上,以便医生将断指缝合回去。罗伯特并非唯一一个在废料场断送手指的人,在他出事的前一年,肖恩的女朋友艾玛也曾尖叫着从后门冲进来,她在帮肖恩干活时断了半根食指,母亲也把艾玛送到镇上,但当时肉全被压碎,医生也无能为力。
我盯着自己发红的手指,那一刻,废料场在我眼中发生了变化,儿时我和理查德在这片废墟中度过了无数时光,从一辆破车跳上另一辆破车,搜寻其中的宝贝,在这里我们假想了无数战斗场景——恶魔与巫师,精灵与暴徒,巨魔与巨人,现在它变了,不再是我儿时的那个游乐场,而是回归现实,有着神秘莫测,充满敌意的物理定律。
我回忆着鲜血留下艾玛的手腕,抹脏她的前臂,形成奇异的图案,一边仍然浑身颤抖地站在那里,试图撬开一小段松动的铜管。爸爸扔过来一个催化转换器,差点击中我,我跳到一边,手碰在一个破水箱的锯齿边上,割破了。我把血抹在牛仔裤上,喊道:“别把它们往这边扔,我在这儿呢!”
爸爸惊讶地抬起头,他都忘记了,我在那里。看到血,他走到我身边,把手放在我肩膀上,“别担心,宝贝。”他说,“上帝和他的天使就在我们身边守护呢,他们是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不止我一个人在努力站稳脚跟,车祸后的六个月里,母亲病情稳步好转,我们都以为她会完全康复,她的偏头痛不再那么频繁发作,每周她只有两三天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之后康复速度放缓。现在九个月过去了,母亲依旧偏头痛,记忆力也不稳定,每个星期至少有两次,在大家都吃完早餐,盘子也清理干净一段时间后,她会再让我做早餐,她会让我给一位客户称一棒蓍草,我只好提醒她,我们前一天已经把蓍草给客户送去了。制作酊剂时,才过了一分钟,她便不记得刚才添加了哪些成分,所以只好成批都扔掉……有时她会让我站在她旁边看着,这样我就可以提醒她,“你已经加了半边莲了,接下来该加蓝马鞭草。”
母亲开始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助产士一职,并为此难过。父亲则极为痛心,每次母亲只走一个妇女,他的脸就耷拉下来。“要是她临产时,我偏头痛犯了怎么办?”她说,“要是我不记得给他吃了什么草药或者忘了婴儿的心率怎么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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