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入时无？

画眉深浅入时无？

最近无意中读到一首唐诗，朱庆馀的《近试上张水部》：

同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描写新妇见公婆时的忐忑心情。这种闭上眼睛能想象的情景我小时候听奶奶描述过。她说她和爷爷是被指腹为婚的娃娃亲，等到桃李年华的时候，她披上大红色的嫁衣，戴上满是珠子的凤冠，盖上红盖头坐进花轿，被迎进了张家。那时候的婚礼不像现在这般西式化，洞房花烛夜既让人紧张又令人心向往之。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可想而知这洞房花烛夜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奶奶说她的公婆都还不错，就是婆婆比较强势，应该是扮演了一家之主的角色。所以，等拜完堂过完花烛夜，第二天一早在堂前拜公婆时的忐忑心情“一览无遗”。

后来查了相关的资料才了解，原来朱庆馀写给张水部（张籍）的这首诗使用比喻的方式来征求他的意见。此诗为宝历（唐敬宗年号，825—827）年间朱庆馀参加进士考试前夕所作。唐代士子在参加进士考试前，时兴“行卷”，即把自己的诗篇呈给名人，以希求其称扬和介绍于主持考试的礼部侍郎。朱庆馀此诗投赠的对象，是时任水部郎中的张籍。张籍当时以擅长文学而又乐于提拔后进与韩愈齐名。朱庆馀平日向他行卷，已经得到他的赏识，临到要考试了，还怕自己的作品不一定符合主考的要求，因此写下此诗，看看是否投合主考官的心意。他以新妇自比，以新郎比张籍，以公婆比考官，真是绝妙。

说起张籍，我只熟悉他的那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小时候跟着妈妈一起看刘松仁、苏明明版的电视剧《还君明珠》，主题曲《双泪垂》的旋律和歌词都让人动容。

明珠一对我捧在手心

盈眼泪珠洒落衣襟

心底深藏多少

不许付出的情

梦中常见不能爱的人

往事一段已不堪追忆

物换星移怎比得当时

如今姻缘转错

走向背向的路

怎能够回头受明珠

双泪垂双泪垂

只能够还君明珠双泪垂

上学以后才学到了张籍的那首有名的《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后来也是无意中又发现了原来还有一首回复朱庆馀的诗《酬朱庆馀》：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齐纨未足人间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这种委婉的语气与朱庆馀的诗如出一辙，这一唱一和真让人拍案叫绝。所谓你懂我的欲言又止，我懂你的言外之意，想要表达的应该也就是这样的默契。如果连这样的默契都没有，那么两个人也成不了忘年之交。

越女，越州女子，春秋时美女西施出自越国，后世便以越女代表美女。这里的越女是指朱庆馀，因为他是越州人，越州出美女，所以张籍说，朱庆余你像刚刚梳妆打扮越州美女一样，自己应该知道非常明艳动人了，为什么不自信，还要问我呢？果然不出所料，得到张籍大力宣传和引荐的朱庆馀，在唐敬宗宝历二年（826年）顺利的进士及第。

女为悦己者容，涂脂抹粉，“画眉深浅入时无”，可见是一种审美时尚。我想，妆罢低声问夫婿倒也不失为一种新时代女性表达爱意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