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今天卖了一头猪

我妈今天卖了一头肥猪，活的，184公斤，2723块钱。——2017.10.20

我妈每年都要卖两三四头左右的肥猪。我家在川北的某个农村山上，打小有记忆开始，到如今我已成年成家带了小孩，我妈除了当中离开家跟爸一起去打工了三个月不到，就再也没离开过，也就是说，她喂猪也从没停止过，卖猪也没停止过，年年都在养，年年都有卖，还有得腊肉吃。

先说说今天我妈卖的这头猪的事吧。说卖这头猪都说了快一个月了，但是今年整个猪的价格都很低，让她很纠结，卖了可惜，不卖也不行，三个都快两百公斤的大肥猪喂起来还是很吃力，我带着翻身都不会的小孩，还有年近八十的婆婆，什么都帮不了她。除此之外她还喂了牛，养了羊，看了鸡，做了庄稼。所以就卖了三头肥猪当中的这头最不爱干净的。是农村的猪贩子来收的，四处找人帮忙抬猪过称，五六个人一起，用绳子绑了猪，拿碗粗一根树抬起就称了，184公斤！人人都夸我妈喂猪喂得大，是的，在我印象里年年杀的年猪至少都是两百公斤。在农村，这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我妈确实很要能干。

等猪卖走了后，我给我妈算了一笔账。当时三头小猪一起买的一共1600块。还差20天就刚好喂了一年，农村按农历算的，今年润了一个六月，意思是说已经整整一年绰绰有余。跟两头年猪一起喂就纯粮食喂养，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烧火煮一大锅玉米面，三头均快两百公斤的肥猪每天要吃两背篓猪草，当然玉米和猪草都是自己种出来的，耕地、播种、发芽、灌溉、施肥、收果、晒干、磨粉等等要花很多功夫。和在一起加水喂。怎么算其实都是不划算的，人还很辛苦。

可是账人人都会算，猪还是要继续喂下去。年年岁岁月月日日如此。

再说点关于喂猪的其他事吧。我们爸常年在外打工。他每天至少都要给我妈打一次电话，如今网络方便了，还要微信视频。我妈经常把手机放在信号差的屋里面，手机上每天都会收到若干提示我爸打过电话打不通的短信。他们每天的话题必不可少的就是“猪”:

“那个黑疤猪今天又占强了没？”

“猪都肯吃不？”

“喂猪的苕藤子还有不？”

“今年苕好不？够不够猪吃？”

“那个猪不爱干净，天天睡它拉的屎尿上……”

“这天天光是下雨不出太阳，红苕也挖不回来……”

“我到底卖哪一个猪嘛？”

“都卖了呢，就留一头年猪就是了……”

“那不行，我就卖一头呢，万一剩一头猪不肯吃了咋办……”

…… ……

我爸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喂猪，天天最关心的也是猪…生活就是这样，一辈子也就是这样。

卖了猪的钱都用来做什么呢？不是拿来买新鲜的猪肉吃，老家都是以自家年猪做的腊肉为主，只有央人帮忙了才会去街上割点新鲜肉，十多块一斤的肉我妈也舍不得花钱去割。我回来后老是不习惯加上带孩子，隔三差五我都会掏钱让我妈去割一堆肉去，她当然心疼得要死。在我小时候，猪价很便宜，卖两头猪都还够不上家用，而且卖猪是我家那时候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不是之一，很多时候，要开学了，都是等着我妈养的猪卖了才筹的到学费和生活费，那时候生活费便宜，去县城上高中以前还都是自己家里带上米去学校蒸饭，和上自家带的咸菜一起吃，偶尔食堂里打点汤，买菜的时候都特别少。当然，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而这些，都只是农村普遍的一个很小的缩影。我妈和我们乡村的农妇们还卖过牛，卖过羊，卖过鸡鸭，卖过兔子等等。也许这就是她们的一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