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一·美好的旋律
向着夕阳的方向,逆着光行驶着一列火车,车厢不长,但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却是欢快愉悦的,且奏着明快的节律,主旋律是《爱我中华》,而在列车经过的铁轨的两侧则聚集着穿着五十六个民族式样的、五颜六色的民族服装的欢乐的人群,他们手拉着手,似是欢送似是迎接,而列车并没有停止,就是高速向着阳光驶去。
引领着列车前行的是一幅非常清晰的画,画中是一轮红日下领袖毛泽东手拿雨伞、身着长衫站在画的中间,四周被与铁轨两侧聚集的五十六个民族的代表一样的人群簇拥着,而列车就这样向着这幅画在前行,歌声不断,爱我中华、向着北京进发……
车厢内有一个躺着的肉体,目光呆滞无光,与周围没有任何的信息交流,思想却游离、享受在那欢悦的旋律中。
列车继续前行,车轮与铁轨间的摩擦声越来越铿锵有力,车窗外一会儿是欢乐的人群、一会儿是碧水青山、一会儿是广袤的草原、一会儿又是飞雪漫天,但主旋律的声音却没有因为窗外的环境的改变而有过任何的变化,只是越来越清晰、强劲……
躺着的形貌模糊的肉体,感觉肢体非常舒适,没有倦怠、没有疼痛,有的就是放松且轻飘,时而目光所及之处窗外的景色令肉体感觉赏心悦目,时而目光所及之处出现的事物又令肉体感觉到恐惧,但那恐惧往往只是瞬间,因为,五十六个民族的兄弟姐妹用他们的热情和欢愉的表情迅速驱赶了肉体的恐惧,于是肉体能够迅速重又沉浸回主旋律激昂的萦绕中。
列车就这样载着肉体翻山越岭,随着歌声的旋律振荡起伏,肉体还是舒缓地享受其中,长长的铁轨连接起了五十六个民族居住的不同的地域景色,手牵手的人群象丝带一样环绕在列车所经过的铁轨两侧,更像鲜花编织的花廊。但在这欢愉的人群中却从没有出现过肉体的亲人的面庞,就连最疼爱的人也没有出现过,这让肉体感到彷徨,亲人们都去了哪里呢?这一直是个疑问。
能支撑肉体在这漫长的旅途中坚持没有失去方向的原因竟然是不时地出现在人群中的朋友们,他们有同事、有邻居、有同学,还有声望居高的领导,这些人仿佛喊着同样的话,去北京!去北京!加油!加油!
呐喊声仿佛是从一个病房的窗外响起的,最先喊话的人是距肉体的北方家乡两极之距的一位大哥,他说:红霞,我们为你加油,你一定要坚强。人们就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喊:红霞加油!红霞加油!接下来沉寂了一会儿,又出现了一位曾经与肉体有过工作合作的、肉体曾经非常敬重的一位已退休的领导,他说:你的工作曾经造福了一方经济,不论从哪个角度,我们都要拯救你,但你自己要加油。人们就随着领导的声音又喊了起来:红霞加油!红霞加油!接下来有一个比肉体小很多岁的年轻女孩,是从前的同事,她哭着冲破了病房的防线,来到了肉体的床前,跟围在肉体周围的看不见脸的一群人说:我一定要看看她,她曾是我工作和生活的引领人,让我看看她……
就这样,红霞加油!红霞加油!随着不同的面孔的出现,及不同的为肉体加油的口号声中,肉体仿佛知道了自己是谁,叫什么了......
红霞就这样昏昏沉沉地,不时地被呐喊声、锣鼓声惊醒,这些声音连环不绝,具体在哪个折点与五十六个民族的群体及主旋律衔接的,红霞并不清楚了。
去北京!去北京!我要去北京!五十六个民族欢聚一堂,我们一起去北京,这是第一个梦的结尾记忆。
梦之二·与招魂者同行
在一个空荡静默的大房间,红霞被单独隔离着,但红霞可以看到隔离区外的情景,外面好像类似是地铺,一张床挨着一张床,每张床上都有一个没有声息的病人,他们并没有被采取任何的救治,没有通常的医疗器械在他们的周围出现,就连吊瓶都没有,他们只是无知觉地躺着。说是病人,仅是因为有几个穿着医生服装的人在来回地走动着。
而红霞却是清醒的,她感觉周围有医生在与她对话……对话起自红霞的提问“几点了?”,而回答者先是惊吓“怎么还有一个喘气的?!”,接着是一片骚动,红霞又听到下面的讨论,“进到我们这里的不应该是昏迷7小时以上的吗?不是应该没有意识的吗?”,“这是怎么回事?”……接着又是一片骚动,红霞感觉有人在用被子捂她的脸,红霞挣扎着,一个声音说“不要动,不要动,我是来帮你的,让你尽快解脱,否则,你也出不去,因为,我们不能让了解这里内情的人,清醒着出去。”
哦,红霞恐惧了,意识到自己的危险,虽不知自己是因为什么进来的,但这些人不能让自己清醒着出去却是真实的!红霞的周围还是在骚动着,而红霞经过简单的判断,决定闭上眼睛任谁再来问话也不回答了,自己对自己说我就装死了……
于是,红霞听到和体味到自己在与“招魂者”同行。
“怎么样了?这个!”
“除了喘气,没有任何信息,再也没发过声了!”
“探视时间到了,赶快准备!”
一片骚动,这应该是他们在整理和准备着什么。
红霞就这样关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这个病人,赶紧准备后事吧,家属晚上送点纸钱,我们找人给你念叨念叨……”
“这个病人,好像挺大来头,有撑腰的,但我们这里是不管这些的,你们该准备就准备吧,命到了谁也不是谁了……”
“这个病人,看,还有知觉,再过几天吧……”
有人在翻动着红霞的躯体,并在她的大腿根处捅着什么,红霞感觉到了疼痛,但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忍着疼痛,只是无意识样肢体动了动。
“这个病人……”
一会儿,声音平静了,大房间又一次变得死寂,而只有红霞的大脑还在有意识的转动着。
因为红霞长期的无交流,那些活动着的医生,也没有先前那样紧张她了。
“快走吧,就这一口气了,有啥惦记的,早走的话都不遭罪,走吧,走吧……”昏睡中的红霞仿佛看到有一个身着绿色工装、头发比较长、精瘦精瘦的男子,手拿白毛的甩子,一扬一扬地,在那些悄无声息的病体的上方边驱赶边念叨着,声音和动作循环着……
红霞感觉毛发直立般惊悚地恐惧,确实是与“招魂者”同行了。
梦之三·审判
惊悚中的红霞,许是因为惊悚,许是因为被隔离的太久,已变得蓬头垢面,衣不遮体地又出现在梦里,心是凄凉的......
这时见到了久违的亲人,红霞想要去拥抱他们,但四肢挪不动、嘴也张不开,瞪着双眼看着亲人们......
父母来了,围着红霞说:你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们呢?早知道的话,我们会舍命祈求你活的......
话说的不完整,仅仅是一闪而过,红霞没来得及触摸到父母的体温,他们就已经消失了,红霞想父母早就去世了,怎么回来了?
三哥来了,他有些许的无奈:大娟(红霞的乳名),你怎么搞的,怎么那么不注意身体呢,但三哥也无能为力,只有心痛。
女儿来了,没说话只是在默默地流泪。
接下来是一群态度凶狠的面孔,有二姨、二姑姥及七大姑八大姨,他们争吵着,七言八语地向红霞质问着......
“说!你是不是害人?早就看出你不是善人,现在这样了,你就是在坑人!”
“我坑谁了?我希望大家都好。”红霞发着人们听不到的声音。
“就是呢,你说你关心过谁,就知道忙自己的事情,我是个脑外科医生,我们家在医学界也算是世家了,但,救你?我们不会的!”这是已故的二姑姥,生前是个医生。
“好吧,不用管我,就让我去吧。”红霞继续着无声的语言。
“不可能这么简单地让她走,我们已经联系了新闻媒体,并把她现在的样子录下来,分分钟钟,她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红霞无声地呐喊着、挣扎着,因为,她非常爱护自己的名声,更爱护自己干净清洁的面容,如今蓬头垢面、衣不遮体的样子,被告知要被揭露并上传到网上,她绝望了。
更让红霞绝望的是,亲人们把女儿拽到了床前,指着红霞脸上的泪珠说,“孩子,你看看,记住这鳄鱼的眼泪,不!这不是泪,这是钻石、黄金,你去把它们从你妈妈的眼里抠出来,她只关心她的工作,只关心金钱,从来不把你放在心上,要不然最后的眼泪也不能成为钻石和黄金,去!抠出来,让她下辈子成为睁眼瞎......”
女儿只是流泪,无语地让亲人们拽来拽去......
红霞绝望到了极点,但没有人能够来为她解围,她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些她曾经那么关爱过的亲人们,任由他们把极度恶毒的指责和谩骂的语言劈头盖脑地抛给她......
红霞没有去争辩,即便争辩也没有人能听到,她只是尽可能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尽量微笑着无声地辩解说,“我一直只是希望家人和睦,也为了家庭的和睦在努力着,我不想让任何一个家人为难,我愿意帮助任何一个亲人,我辛苦些是想让所有的人幸福。是的,我知道自己有做错的地方,即便如果我有说过谎言,那也是善意的,即便我不是平等地帮助每一个亲人,让你们有远近之分的感觉,那也是我据实的尽力而为。现在我已厌倦了,当然也知道了自己的过错,做错了的,对不起你们了。你们不用管我的感受,按照你们认为最能让你们释怀的方法处理我吧,即便把我扔到荒野,任自然庖割,我也没有怨言。我恳请你们,不要为我相互反目,就当我是你们茶余饭后的笑料,或者就当我是一个屁,放了放了吧,放了就一了百了了......”。
梦之四·争吵
载着红霞的列车,好像换成了一辆有两个司机换班开的汽车,车走走停停,街上有警察、还有警笛声......
到了一个停靠站,上来的是最小的弟媳妇,她流着泪,拿上来一箱矿泉水,放在了驾驶室,没有看红霞,只是自己低头自语着,这是干什么,遭这个罪,都不知道去哪,一家人跟着担心,你们都注意安全。说完,她边摇头边走下了车......
车继续开了,驾驶室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费用你都记好了,我们好跟她弟弟算账,他以为把她交给我们,就可以不管了,没那容易的事,平时赚的,让他一点儿点儿都还回来,给这是油票子......”
红霞感到了紧张,上的这是什么车?他们要把我拉到哪里去?这时她看到车内淡淡的灯光下,在床边坐着已80多岁的公公,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友善地看着红霞,虽没有说话,但红霞也能感觉到公公脸上的无奈......
又到了一个停靠站,车门没有开,原本红霞觉得在车上的公公,这时却与婆婆一同出现在了车窗处,他们拍打着车窗,喊着什么,这时红霞看到了自己先生的身影,这么久了他第一次出现,红霞紧随着他的身影,只见先生只是看着车外的公婆流泪,“爸妈,天冷,你们回去吧。”“柱子(先生的乳名),不能好好解决吗?这是干什么,救人要紧。”“爸妈,我说了不算,不是我能左右的,他们不停车、不让下车。没事,我跟红霞在一起呢,问题会解决的......”
车又开了,离公婆越来越远,红霞的先生回过头,默默看着红霞。
“解决啥解决,就你傻,她家里人把她丢给你,她也是死命地不让你下车,不就是知道你能管她吗,不行!他们钱不到,我们就在这高速上开着,不下高速,看谁能等起,反正有病的是他姐!”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在对着红霞的先生喊着......红霞的先生却懦地躲闪着那些人咄咄逼人的目光,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力地看着红霞,眼里满是无奈,但红霞知道这时一车人里唯一可信的只有先生。
车在无目的地疯狂地奔跑着......
这时,贴着红霞的耳边有人在与她说话,声音来自车外的通讯设备,有一个只有红霞才能够看到的圆状通讯器在上空盘旋,那个声音说:姐你放心,我们一定来救你,现在是我们与他们谈判的关键,你千万不要泄气。红霞想说:不要这样,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情吧,我不想看到你们为了我相互谩骂指责,怪我日常的修德不够,不要救我了。但没有人能听到红霞的话。那个声音继续着:我们本来就知道结果是这样的,因为我们见过太多生死之际因钱而反目的亲人,在我们的行业有个怪圈,只要病人被车拉着上了这个环绕着各种利益、各种心态的生死二环线,那么就必将是无休止的争吵,这时是没有人会考虑病人的感受的......
红霞茫然地、无声地看着周围,她看到随车的护士在流泪、在为延长她的生命尽力做着什么,而且能够看出护士对随车家人的不懈和厌恶的表情,护士嘀咕着:病人都这样了,真令人心寒,大姐,全靠你自己了。
天马行空、无休止的争吵,一拨一拨、认识不认识的人从红霞的眼前飘过,红霞想:不管怎样了,听天命吧!
梦之五·救治指令
这时那个透过通讯器传来的声音又响了,而且还有一些红霞认识和不认识的医生的脸也出现在了通讯器的频幕上,最先出现的是红霞曾经就医过的家乡医院的医生,他说:你不用怕,我是来帮你的,会让你尽早出去。而红霞却能听到他没说出口的心里话:赶紧离开这里,赶紧让她走,不能影响兄弟们的利益,大家都是要生活的。而且透过那张微笑着的脸,红霞看到了背后的狰狞。红霞想:他不可靠。
“大姐!大姐!是我!你不要怕,我正在与他们联系,你看看我是谁,有我在,你不要怕。”又一个红霞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这个声音红霞仿佛认识,但看不到他的脸,虽然声音说你看看我是谁?红霞还是看不到,但红霞感觉得到,这个声音确实与其他车上的人在交流着,了解红霞的状况,让车上的人如何记录监控红霞仪器的数据,红霞虽说不出话,但她感觉到了些许的安慰,有人在关心她。
“这是什么来头?哪来的?这里我说的算,没有我签的字,她出不去。”又是一个声音传来。
红霞还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是清醒的,我不治了,为了家人,也为了你们,但我要出去。
“你说,你怎么那么固执,要么一口气就走了吧,要么你就给我们一个信息,其实,你认识的医生和我们的主任也熟悉,安排好了,是能让你活着出去的,你说这折腾的,都几天了,我一直看着你,都下不了班!”
“得了吧,你不就是为了拿到这个月的效益分成吗?从她一进来,你就说她是你看好的种子选手,死的快!花钱多!这效益不能放过......”
“以后不准你们再有什么种子选手、种子选手的,怎么样?!这回不准了吧,都是你们这些小子瞎说的......”
“哦,主任......”
红霞听着、看着这些救治她的人们的言行,知道车里的这些人是坏人,而通讯器里出现的面孔应该是好人、是真想救她的人......
“大姐,你如果清醒的话,就配合我,看着那个黄色数据的仪表盘,调整心态,别让数字超过9,这样我就能有把握让你坚持更长的时间,另外,你一定要坚信、记住要去北京!我在北京等着你......你就说去北京,走近道,听医生的!”这是通讯器里传来的、只有红霞能听到的声音,仿佛是给红霞下的自我救治的指令。
于是红霞就开始反复念叨着“听医生的、走近路、去北京”......
梦之六·美好
眼前出现一片红霞从没有见过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色彩,色彩比七彩祥云还美丽,红霞觉得非常的幸福,因为,她相信没有谁如她一般地幸运,看到这么美丽的色彩,只是好像路有些泥泞,令红霞只能站在原地却挪不动。
红霞看着在美景里面来回走动的人们,他们是强悍、英俊的男人们和雍容富态的女人们,男人们如同红霞看到过的油画中的男人,有胡须、不穿上衣、肌肉发达,但面容英俊、慈祥,红霞感觉象自己那军人出身的父亲。而女人们则都是身着露着脖颈的、洁白的长裙,像希腊雅典奥运会时迎接圣火的那些女人,他们体态雍容富态、圆润,面容端庄和蔼,好像在忙碌着一个仪式。
红霞就这样看着,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场景却是那么的温暖和谐,令红霞向往和憧憬......
这时,天地浑然一体,人与自然都被天地浑然的美丽色彩所包裹,红霞只有惊叹,太美了!不远处渐渐出现一汪碧蓝的湖水,正在准备仪式的男女们无声地就地俯首叩地,然后又双手举起,做出欢呼的状态,在三声欢呼之后,湖面上渐渐从水里升起了手托一个健康婴儿的夫妇,夫妇是那样地慈悲,婴儿又是那样地鲜活,而这时候的整个画面,就如同荷马史诗般的画作一样美丽,人们继续欢呼着,涌向了湖面,而红霞却怎么也拔不动脚,只能看着人们远去......
虽然没能与那些仙人同行,“仙人”是红霞自己的定义,因为她找不到世间适合的语言来形容这景、这物、这人,她只能告诉自己这里是仙境。没能同行,红霞也是满意的,因为,此刻的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梦之七·选择
“快!快!”
红霞感觉自己躺在了一张有轱辘的床上,床被人推着、运动着来到一个大门口,好像北方那种冬天带门帘的门,一个弟弟举着吊瓶说:你不用怕,我们给你在这里办一个葬礼,等过了这个门你就没事儿了。红霞看到另一个弟弟跪在地上用一个泥盆在烧纸,周围是来参加葬礼的人们,他们中有那些前面鼓励过红霞的人、给红霞加油过的人、责骂过红霞的人、为红霞治过病的人......总之,是那些在红霞脸前飘过的人。葬礼挺隆重的。
推床的弟弟继续说:你不用怕,这样就一了百了了,仪式完了,谁都没话说,过了这个门,你就没事了。
红霞看着眼前这场为她举办的葬礼,并没有觉得荒唐,虽然她感觉自己还活着,反倒她也觉得这样更好,一了百了了。
“过门了!”
红霞感到床又运动起来了,她本能地伸手抓住了门把手,床停了。
“你到底过不过!别挡着后面!”
红霞继续用力拉着把手,并把床拖向墙边,潜意识里是我要想想,先给后面的人让路......
这时一个医生过来了,质问红霞:你到底过不过? 过去你就没事儿了,我们也好下班。
红霞觉得茫然,环顾四周,参加葬礼的人们都没有了,亲人们也不见了,红霞傻傻地喊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医生,你们说我该不该过去?
没有人回答红霞,而红霞也一直没有松开门把手,不论周围的人对她说什么,她就是闭目不答......
梦之八·迷路
红霞的床在门口僵持着,周围的人、医生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偶尔有人从红霞的床边经过,都斜眼看她一眼。
突然,来了一帮的人,好像是执法的人员,红霞感觉更像是防疫站的人员,他们都穿着防护服,红霞的手被人从门把手处掰开,床被推动了......
“不能让她进门,她经过的地方已经都被感染了,必须马上进行封锁消毒,这道门必须关上,把感染区和被感染区分开。”
于是人们开始了一阵的骚乱,门那边的人想出来,因为这边还有没办完的事情;门这边的人想过去,因为门那边有人在等......等等的各种情况都有,人们就在门的两边混乱着,但是那些执法的人员死死地把着门,不准两边再有任何的交集,红霞作为污染源,当然被搁在了门的这边。红霞反到平静了,因为,这样就不用她去选择了,反正是过不去了。
接下来,执法的人员开始对红霞进行盘问,你从哪里来,都经过了哪些地方,接触过什么人等等一连串的问题。
红霞的脑子向过电影一样,每回答一个问题,就会有一条街道、一个区域、几个人、更多的人因红霞的回答而被执法人员记录了下来......
这个过程,红霞感觉象电影回放一样,最后追踪到了红霞记忆的家乡某医院门口的卖粥的摊位、天桥,这时执法人员们震惊了,他们说:这麻烦了,涉及的人太多了,她的记忆力太强了,赶快拿地图来!
于是他们在墙上挂起了一张大大的地图,按照红霞的描述,在地图上把几个关键点连接起来,结果是从红霞的家乡到北京绵延1400多公里的路上都有星罗棋布的红霞的身影的投射,这给执法人员造成了很大的困惑,人可以筛选清查,但空气你控制不住,被感染体是没有办法清理完的,而且令他们恐怖的是红霞好像还在喋喋不休地絮叨着那些问题的答案......
“哦!不能再说了,已经到了内蒙古、宁夏!”
“哦!到了韩国,说和同学一起吃了石锅饭。”
“停!快停!涉及到国际了,这国际卫生组织要是追究起来,影响太大了,必须让她停止回忆!”
接下来不知他们对红霞做了什么,红霞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脑在渐渐变成混凝土结构的粥样物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红霞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她强制自己要记住一点儿东西,否则,她感觉到后果会非常不堪,如果失去记忆,自己不是和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一样了,那太恐怖了。
红霞迅速搜罗着记忆点,强制自己不要迷路,但已经渐渐在迷路了,混凝土的粥在继续灌注着她的大脑,突然,红霞记起了《大悲咒》。能背诵《大悲咒》曾是红霞的骄傲,红霞立刻背起来,啥都不想,一遍一遍地反复着《大悲咒》的内容,红霞感觉到混凝土的粥灌注的速度慢了下来,记忆的窗有一扇是亮的,于是红霞继续着背诵......直到红霞感觉大脑的粥已不是混凝土的结构了,而是变成了有颜色的、是淡淡的粉色物质了......
梦之九·探索
大脑记忆的粉色物质在逐渐形成新的记忆......
红霞被安排在了一间很现代的房间,门、窗、隔墙都是自动的,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仪器,进门需要刷指纹、或对眼膜。
红霞躺在一个很高级的床上,身上像大科学家霍金一样被插满了各种管子,周围的医生都穿着防护服......
“这样就好了,她情绪稳定了,看这样这个环境她熟悉,接下来先启动她的机体,缺啥补啥。”一个医生说。
“老师,依据现在的医学水平,即便是她的机体都已经死掉了,只要大脑还活着,我们用设备仪器,给大脑输送各种维持大脑存活所需要的养分,她就可以继续延长着生命,算是活着的,对吧?”
“是的!因为,她自愿签订了把身体捐献给国家进行医学研究的遗嘱,国家很重视,透过对她的研究,我们能够实现对生命进行进一步的深层探索,比如了解她的前世,因为她的大脑太过强悍了,这个标本我们很难找。”
接下来,他们采集了红霞的指纹和眼膜,因为只有指纹或眼膜才能够发出令红霞的大脑同意或执行的指令。而这却给了医生们一个可利用的机会,因为他们发现红霞大脑的指令能够对外面的世界进行改变......
他们根据红霞的描述,把内容利用指纹或眼膜扫描输回大脑,大脑电波通过仪器把场景反映到了电脑频幕上,根据屏幕显示的内容,医生们获取到了红霞的前世是一位阿拉丁神灯的女儿,来自西域,而且她的曾祖辈还是慈禧的旧故......等等原本依据现代科学无法获知的内容,通过这个流程就得到了。
开始,医生们仅仅遵从红霞的描述,但渐渐地他们不满足了,于是他们就试着用自己编制的故事内容,通过红霞的指纹或眼膜把编制的内容扫描输回红霞的大脑,则大脑电波通过仪器反映到电脑屏幕上的场景就是医生们编制的故事了,而且外面的世界,也随着电脑频幕的场景同步地变化着,一会儿是远古、一会儿是春秋的,这样他们感到了极大的乐趣和好奇,于是他们就乐此不疲地任意编制着、输送着......
红霞能感到窗外的景象随着不同的故事的发生而在发生着变化,一会儿是夕阳下的沙漠、一会儿是埃及的金字塔、一会儿是富士山下的新干线、一会儿又是香港中环的高楼大厦,建筑物随着故事年代和地域的特点盖了、拆了,不停地在变化着。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变迁,最终来到了现代,现代的标识是有了互联网,因为红霞看到了通讯卫星在天上旋转,通过卫星传递的图片在红霞床前的空气介质的屏幕上闪现。传输的最后的画面是红霞在接受国家的颁奖,即奖励红霞为国家国防医学研究献身的行为,获得了国家颁发的贡献奖,而且这个仪式是通过互联网进行的全球同步转播。
此时的红霞,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和自豪感,再也没有从前的彷徨、沮丧和恐惧了,因为她找到了强大的后盾,而这个后盾让她觉得即便是死了也是光荣的,家人也会以她为骄傲的。
梦之十·终极
梦的粉红色包围着红霞,身体舒适,头脑清楚,在经历了跌宕起伏的系列变故之后,红霞反而以一种坦然的心态,从祈求、检讨、自省到选择,红霞觉得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努力的都努力了,不要再执念了,在自己人生的终极点上画个圆,所求就是和谐,为了和谐,哪怕被人们当个屁放了,也没什么的,多大点事儿呀!
于是红霞就陶醉在自我释然的状态中,而这时红霞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头顶,行中路,贯穿全身,热流非常的灼烈,仿佛荡尽了体内所有的污浊。
红霞抬头,探寻热流的源泉,只见头上是祥云灌顶,佛祖持光,红霞忙双手合十,口道“阿弥陀佛”......
梦就这样没有了......
一个昏迷后起死回生之人之梦的记忆
醒了
红霞在昏迷六天后醒了,睁眼所见的第一个人是北京医院的主治医生,他说:红霞,你活了!你不用谢我,是你家人的执着救了你,好好康复,积极配合,九九八十一关,我们一关一关地过!
红霞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是术后三天了。
至于怎么来的北京、做了什么手术都是术后六天出了ICU回到普通病房,见了先生后,先生慢慢讲给红霞听的。
红霞见到先生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打仗了吗?”
先生说:“打什么仗?”
红霞回答说:“为了给我治病,你和几个弟弟们打仗了,难道不是吗?”
先生回答说:“嗯,肯定是你的梦了。在你不累的情况下,我再慢慢给你讲救治你的过程吧,相信比生死时速还惊险,如果再经历一次的话,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了。”
接下来,慢慢地红霞知道了自己是怎么被亲人们齐心协力救回来的。
大致的经历是这样的:
2016年11月26日,红霞急性肝坏死,昏迷,被送进当地医院的ICU。
2016年11月27日,全家紧急联系全国各地可能的救治红霞的方案,红霞的弟弟出发去北京联系进一步治疗的医院。
2016年11月28日下午ICU最后通牒,如果不换肝,病人最多活到下周四。
2016年11月28日傍晚5点多,红霞的先生强行安排红霞出ICU,并办理转院北京的手续,力排所有人的质疑,租了一辆120救护车,带着两个弟弟及随车的医护人员,毫无具体目的地,护送红霞一路狂奔1400多公里,大方向是赶往北京。红霞的先生有一句话:一定去北京,就是死也让她死在北京。
2016年11月28日晚10:30分,在去往北京的高速路上红霞的先生获悉北京有个肝源。
2016年11月29日早,载着红霞的120车驶进了北京约定的医院,8:30分红霞被推进手术室,并实施了历时近8小时的肝脏移植手术。
2016年12月2日红霞清醒。
2016年12月6日红霞出北京医院的ICU病房,回到普通病房。
期间的经历,用红霞先生的话说,仅用惊险是无法表达的。
在后来的交谈中,红霞知道了,其实在她昏迷的期间,她只是无知觉地躺着,跟外界没有任何的交流,但先生说:在从家当地的医院往北京的路上,红霞背了一路的《大悲咒》,随车的人都认为不可思议。
而红霞听了这些后,在后怕的同时,却时常沉浸在她所经历的记忆的回放当中,思考着、回味着那些好的、不好的、喜欢的、厌恶的人、事和物,虽然那些记忆是梦里发生的,但红霞自己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因果的,包括自己获得重生的机缘都是有因果的。
所以,人活着,更是要行好事、行善事。
现在红霞已经是术后一年半了,虽然还没有完全过术后的安全期,但恢复的非常好,最近一期的检查,各项指标都比较稳定且基本趋于正常。
红霞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并由衷地感谢所有关心和爱护她的人们,并不时地向世人传达着善的生活理念,因为,她坚信自己是善行善为的最大的受益者。
《完》
作者:诗汇居然 2018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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