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一样

1968年，美国作家尼尔·卡萨迪在沿着铁路线进行徒步旅行中，死于墨西哥。据说，这位“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人物，这位一生桀骜不驯离经叛道的诗人，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84928根轨枕。”

   各位看看以他为原型的电影《在路上》，就会了解尼尔·卡萨迪是个怎样的人物。盗窃吸毒，藐视人间的道德法律，然而才华横溢，富于魅力。所谓“在路上”，就是追求极致的自由，不近人情的独立，与任何人都是格格不入的“在路上”的关系。照许多人看来，死前正该说出这么一句叛逆超脱的名言。

   总觉得未必如此。这跟金圣叹被砍头前，“花生米与豆干同嚼有火腿滋味”的传言，似有不同。金氏之言，为了体现他的不在乎，随便拉过来不相干的花生豆干，咸菜蚕豆什么的都行，只要表达了他的态度，就构成蔑视与嘲讽，就战胜了砍他头的人。而这位像风一样穿过美国各州，表面放浪不羁内心却极度孤独的诗人，临死前，这无尽蔓延的轨枕，正是他唯一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唯一的现实世界的寄托，唯一能抓住的救赎啊。

   看电影《十面埋伏》，只记住了这个画面：小妹疯了一样追上随风，喊到，“我要去过风一样的日子！”真是惊心动魄！她那么年轻啊，可以有不尽的青春挥霍，正该将枝条用力伸向天空，那有无限可能的未来，用不着理会，尽头也许就是84928根轨枕。

   如果每次因风而起的思绪总是凌乱而破碎，生活早已被撕裂得千疮百孔，我们还会追求那些太奢侈的东西吗？如果时间已不多，精力已不济，没有能力“在路上”呢？如同树木，在秋天，总会生成脱落酸，把美丽繁茂的枝叶脱尽，只留下突兀干瘦的枝条，以避免营养成分的浪费——这该是生物普遍的自我保护方式吧？

   2003年10月，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翻飞的树叶，叹道：秋风起了。几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感动地抬起头，期待的看着我，以为会从兜里掏出大把大把的秋天的故事。犹豫尴尬之时，另一位老教师韩君在一旁接上了茬：是啊，可以吃狗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