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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芬还在小学的时候,哥哥成翰和成章的儿子景法都进城读书了。成翰中学毕业后当了兵,景法上的中专也快毕业了,她跟衣朵说也想上中学。衣朵说:“上学我不拦着你,可是学费你得自己想办法,我是拿不出了。”
她第一年考上师范,她不想去,她的理想是当女居里夫人那样的科学家。但那时为了普及教育,农村女孩只能上师范学校,然后回原籍当老师。桂芬第一年拒绝去师范后,就被取消再考的资格,她慌了神,她的小学老师帮她找个顶替的名额,第二年考上了京城的师范学校,但是从此她不能再叫桂花的香气,而是用顶替的名字,从此变成天上的一丝云朵。
云朵在天津读师范大学,虽然师范管吃管住但生活费得靠哥和侄子支援。她没花过衣朵的钱,出来后还是当了老师,离女科学家的梦想越来越远。
后来没跟娘商量就嫁了个北京干部。衣朵在家忽然收到闺女寄来一大笔钱,才知道她结婚了,衣朵生了会儿气却也觉得说不着闺女。
云朵的第一个女儿衣朵给带大,云朵生了一对龙凤胎,衣朵激动得不得了,那时女婿在干校,她就留下来继续带孩子。
她常跟人说:“我也生过这么一对,我那丫头好看着呢。”她每每看着外孙女就想起那个大闺女,就不由得叹口气,小女孩就问:“姥,你咋老叹气呢?”她说:“人老了就爱叹气。”
每天当晚上洗完脚,外孙女就好奇地看着她裹脚,她就说:“你们那个脚都太大。我当年可俊了。”
衣朵心疼外孙,因为他让她想起成全,因为她知道他在云朵心中的位置。
她看来天安门,看见了毛主席的画像,她总是自豪地说:“他属小龙,我是属大马。”
当她觉得城市里人太多太闹太拥挤,她就再回老家住住。
就这样,她在老年走了很多地方,又经历了美好与残酷的三十多年,直到她担心死在城里被烧掉才最终回到老家。
她越来越搞不清时间,好几次下大雪,她就想起那场瘟疫,可就是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慢慢想,记得自己站在白茫茫一片大雪地里,到处都是厚厚的大雪,附近村庄人都死了,就剩她领着几个小孩活了下来,雪埋了瘟疫和也埋了尸体。想起来了,那些人死了,从春天到冬天,她爹她娘还有弟妹,还有去死绝了的人家找粮食。那年她十七,没名字,就叫大姐儿。
她想起成全的血是红的,脑子是白的,她想起地主家的闺女被拴在马后拖死在田里,她说:“地卖了,都卖了。好。”
她躺进地里之前,那口棺材是用来存大米白面的,从来没招过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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