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走了的第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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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29日晚,十一点五十分,我的父亲因肝癌晚期肿瘤破裂,在人民医院急诊科抢救无效,去世了。
四月29日的前两天 ,姐姐还带着父亲去医院检查,拿了一大包药回来。看着那包药,我有点小欢喜,看来爸爸一时半会不会离开我们的。
看着那一大袋保肝护肝的药,我小心翼翼的问父亲:“爸爸,这次拿了多久的药,看起来怕是有两个月的哦!”
父亲拿起其中的一包药,忧心忡忡的对我说道:“不晓得噶!吃到哪天算那天吧!还有跟你姐姐说我不想吃药了,下次不要再去拿药,那么贵,吃了那么久的药都不见好,还吃它做啥子?”
父亲说再也不吃药了,我还以为他是嫌贵,怕花钱,后来才想到这是父亲在与我道别,我竟不知。
然,到了晚上姐姐就发来信息告诉我,二娃,爸爸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肝功能快衰竭了,最多还有两个月。你要多花时间陪陪他,以后爸爸走了你想陪他老人家都不得行了。
看到这条信息时,心突然沉了下去,心口突然闷了起来,心疼得像针扎一样,怎么会那么快?怎么会那么快?
转头,看到坐在我旁边那的消瘦如柴, 没有一丝血色的父亲,睁着深陷的双眼,正一次次起身作揖,给直播间支持帮助我们的好友道谢。
当我对视到父亲无助悲戚的眼神,心里一酸,喉咙哽咽得生疼生疼的,泪珠在眼眶打转不敢掉下来。
为什么父亲的命那么苦,早年丧母,中年丧妻,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两个女儿扶养长大,各自为家,还没有享到福,病魔却要来夺走他的生命。
不知道父亲生前是否知道他已患癌晚期,不久于世,所以他才多次提过想去永川看动物园的想法。可是我自私的认为父亲病重,又在疫情期间,不宜舟车劳顿,直到他离世也没有带他去动物园看看。
因父亲在附近的公园走走,都觉得很累,很多次想告诉姐姐,带父亲去动物园看看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总想着父亲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陪着我们,等疫情过了就带父亲一起去动物园 ,满足他这个小小愿望。
然而,最后终究成了遗憾,一辈子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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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父亲在医院做完手术过后,我许下诺言,等父亲出院之后一定带他去重庆耍一耍逛一逛。可是这一愿望和着父亲的愿望,成了永辈子的遗憾了。
在姐姐带父亲去医院检查后的第二天一大早,父亲背着一背日用品回乡下去了。后母至今还纳闷,从来不买鸡仔的父亲,回去那天为什么还提了三只小鸡,说是给后母喂,原来这都是父亲将要离去的预兆。
心想着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陪父亲,回乡下网络不好不能直播,带着孩子也不方便,寻思晚一两天回去也没事,便也没有跟父亲一同回乡下去。
晚上打电话问父亲人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而我的父亲明明回去的下午就开始吐血了,却害怕我们担心,不告诉我们,还哄着我说没有哪里不舒服。
父亲低低的声音我也没有觉得异常。
确实,父亲除了身体消瘦,在我这里的时间,腹胀疼痛的迹象一点都没有,胃口也好,完全看不出是肝癌晚期病人。我还多次问姐姐,是不是医生搞错了,父亲根本没有病?
父亲那样说,我便也放心了。
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正在直播,姐姐发来信息说,父亲可能是肿瘤破裂了,现在腹痛,呕吐,严重得很了。
那一刻我吓得六神无主,连一句话招呼都没有打,就下播了,赶忙打电话给父亲。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会那么快的离开我们,我都做好在医院照顾父亲两个月的思想准备。在父亲等救护车来到刚上检查台的三个小时间,父亲已经没了意识。
我与父亲,定格在他带着哭腔的最后一次通话,永远没有第二句话了。
“”二娃,我痛起不得了啊,比头次肠子打绞做手术还痛,早知道我就不回去了,在你那里直接就去医院了,也不用痛得那么老火啊!”
姐姐回忆道,当初救护车开的很快,姐姐被甩得翻江倒海,根本顾不住疼痛要命的父亲,在一边痛得呻吟连连,冷汗直冒,牙齿打颤,不停的哭喊着说,医生怎么不给问开搞输液,这是要被痛死的啊!
在给父亲守灵的那些时日,姐姐给她的好友同学说起父亲,哽咽数次,说,要是知道我爸爸当天晚上他会离开,一定会问问父亲有什么想说的。
就那样急匆匆的走了,连一句遗言都没有 。
姐姐抹袖拭泪,我知道她一定也是很懊悔的吧!
在等待救护车送父亲来铜梁人民医院的时间,我忐忑不安的收好了洗漱用品,只想着父亲肿瘤破裂太突然,却不知道父亲就以这样的方式急匆匆的走了。
我颤抖的声音,吓到了小儿。他问我,妈妈你怎么了。
我抱着小儿,忍着哭腔,告诉小儿,外公病重了,我们要去医院照顾外公了。
直到十一点,姐姐打来电话,告诉我赶紧来医院,父亲快不行了的消息。
那一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刚才还与我通话的父亲会与我阴阳相隔?
此刻的我像一只无头苍蝇,急得团团转。明明刚才收拾好的衣物 ,却半天找不到,还是小儿问我,妈妈,你是不是找这个袋子?
接过小儿手中的袋子,拿起手机,牵着小儿摸黑着小跑,来到马路边打车。
3
夜深,人迹罕至,好不容易打到一辆出租车,叫师傅赶紧开快点,我不害怕其他,我害怕晚了一步就见不到我的父亲了。
那一刻,我的手是抖的,心也是颤抖的,我异样的模样吓坏了小儿。他奶声奶气的问我,妈妈你怎么了?我忍着哭腔抱着小儿,对小儿说 ,外公病重,妈妈没有爸爸了。
在车上,我不停的念着哦弥陀佛,菩萨保佑爸爸,渡过今晚的劫难,让父亲能再多活两个月,一定要帮父亲完成他的心愿 。
刚下车,就看到风中的姐姐,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站在急诊科大门处。拉着我和小儿疾跑,颤抖着说道,快点,爸爸快不行了,没有意识了。
把小儿招呼好,让他在大厅玩具叮嘱他不要乱跑,快步来到急诊室。
急诊室里,就父亲一个人躺在那里,忙碌的医生来来回来,喊我和姐姐去交单子 。
父亲穿着那件白体桖,躺在急诊床上一动不动,我俯下头听到父亲还有微弱的气息声,身体却渐渐冰凉了。
旁边的医生问姐姐,还有点气息,咽气怕是还有一会儿,赶紧给准备老衣吧!看你们是拉回老家,还是送去殡仪馆,等会赶紧拉起走吧!
我以为爸爸还会有意识,扶着父亲的肩膀,喊着爸爸,爸爸,然而父亲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珠转都不转一下 ,再也不会答应我了。
大悲之际我却好似没了眼泪,心里想过无数次父亲离去的画面,真正到了这一天,仿佛是悲伤得眼泪流尽了一样 ,眼泪只在眼眶打转,没有像原来父亲在生与死的那样艰难选择 。
姐夫说,别哭,别难过,人早晚都得走那一条路,爸爸这样走了,至少他没有痛苦,我们也没有负担,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离别方式。
姐夫说得很对,父亲这样的离别方没有太多的痛苦和折磨,许是菩萨对父亲的恩赐,我不哭。
父亲还未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和姐姐,姐夫三人,慌忙,凌乱的做了决定,喊道士先生来,因了各种错综复杂的原因,我们打算把爸爸拉倒殡仪馆简单做一场法事,把骨灰领回家去安葬。
父亲气息越来越弱,身体越渐没了温度,看着帮给爸爸穿寿衣的老人,一件件给父亲穿上,套上袜子,鞋子,帽子,一身黑衣的父亲,如同年幼时一身黑衣的妈妈在我面前。
我和姐姐,拉着父亲的手,捂着父亲的眼睛和嘴巴,父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身体冰凉,没有了温度,我松开手,父亲的嘴巴依然没有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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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没有了生命体征,医生赶着让我们赶紧把父亲带走,我和姐姐,姐夫三人,做着艰难的决定。
到底要不要给父亲火化,这样简单随便操办一下法事就好,可是我一想着父亲辛苦操劳一辈子,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
停放父亲的车,被医院保安来回邀赶了无数次,叫我们赶紧走。小儿一声声喊我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打瞌睡了。
我抱着小儿,看着姐姐焦急的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给我们的娘家人,请求给父亲一个操办后事的地方,我却无能为力。
一身黑衣的父亲,就那样,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想给父亲办一场后事都那么难。心酸,无助,悲痛的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河水,狂涌而出 。
后来,凌晨三点,我们终于带着父亲回去 ,把他的灵堂安置在,父亲在世时买的一间,村上年生已久的破烂柴屋大门前。
父亲与后母有十来年的半路夫妻,终究还是抵不过乡村风俗,父亲在医院走的不能进屋。想着是很心痛,每日来祭拜躺在露天坝的父亲的人,总是带着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们,但总比拉倒殡仪馆火化之后成一捧灰的好。
给父亲守灵的短短三天,我和姐姐经历了很多。在旷野搭载的简易灵棚,漆黑寂寂的夜,除了灵堂照射的灯光,除了父亲的棺木。风声阵阵,刮起破旧的篷布,升上去,又掉下来,噼噼啪啪的雨声打在篷布上,淋湿了我和姐姐,小儿三个人搭在灵堂的简易凉床。
初夏的夜,冷得穿羽绒服才可以保暖。
漆黑的夜,无助的夜,生怕雨声,风声惊扰了睡觉的父亲。在那三天三夜里,我多想有一个人能陪在我身边,给我依靠,像姐姐和姐夫那样,相互偎依,扶持着走下去。
三天三夜的守灵,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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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下葬那天,小嬢和大孃很早就来了。告诉我们,起灵的时候,我们两姊妹要大哭,不能假哭,不然对父亲不尊。
在这三天三夜里,我在父亲的棺木前,低头惭悔诵经无数次,即便眼泪掉过无数次,我在送父亲走的那一刻,眼泪依然会顺着脸颊淌下来。
是的,看到我们周家亲戚帮着把一身黑衣的父亲抬上绑好的竹竿时,想着父亲凄苦短暂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长喊一声,爸爸,爸爸你的命好苦啊!端着灵牌的姐姐跟着呜呜的大哭起来,我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鞭炮声,锣鼓声,人群的嘈杂声夹杂着我和姐姐的哭声,道士先生长喊一声起,我和姐姐,姐夫,我们三人悲恸哀嚎,走在了前面。我那四岁孩儿头戴白布孝帕,举着招魂幡走在我的后面,小小的身子看起来那么有力量。接下来是两个一脸悲哀的姐姐,再是抬着父亲上山的周家族人,边敲锣打鼓诵经的先生跟上,送葬的亲戚走在最后面。
小儿很懂事很心疼妈妈,他往常看到我掉泪,他会跑过来给我把眼泪擦干,喊妈妈不哭。今天,他只是默默的对我说,妈妈你哭了。后来 只要我一看父亲的视频照片,落泪了,他就会抱着我的头,拍着我说道,妈妈你又想你爸爸,我的外公了呀!
我扭头看到绑在竹架一身黑衣的父亲后面,锣鼓声声,鞭炮阵阵,噼噼啪啪炸的纸屑和淡黄色的纸钱一张张漫天飞舞着,空气里弥漫着特殊的烟味,让人永世难忘。
走过一条长坎,走过宽敞的乡村公路,大约不过十来分钟,来到一处背后有山,前方有些许竹林,且还明亮看得远的山坳处,便是父亲的墓地。
刺人的野草被乱石,土屑,压的的东倒西歪的,废弃的胶纸袋,碎纸屑洒满一地,我把小儿手中的招魂幡拿过来插在父亲坟前,看着走家族人,抬着绑在竹竿上一身黑衣的父亲,来到了墓前。
此时,锣鼓声声,鞭炮阵阵,喧闹的人声,停止了 ,听道士先生诵经念佛,给父亲的墓地圈地画宅,说说烧了文书去,此处墓地便是父亲一人的,其它孤魂野鬼概不能争夺。
民间习俗有时当成一种寄托,心安也好,父亲劳累一辈子,总算还有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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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墓边,风干的眼泪,脸颊依然留有痕迹。我一声声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南无地藏王菩萨,直到下葬的最后一刻 。
要盖棺的时候,道士先生喊我和姐夫下墓里去給父亲塞身体,先生叮嘱我不要流泪在父亲的衣服上。
我以为我会害怕,当掀开遮着父亲脸庞的布毯,看到父亲微张开的嘴巴,好似带笑容,那可一刻我释然了,放心了。
摸着父亲冰凉的脸庞,给父亲念着无数遍,南无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哦弥陀佛地藏王菩萨,帮父亲整理头和肩膀不平的地方。
我的父亲睡着了,去了没有痛苦的天堂 睡觉了。
正如我的后母在父亲的坟前说,你一辈子没有享到福,早早的走了,房子给你修的那么宽敞,又遮阴,可以喊你爸爸妈妈,和陈大姐(我妈妈)一起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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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每每想着这后母这句话便泪如雨下,往年是父亲等着我和姐姐大年初二回来一起去给母亲上坟,而今年添新坟,却是我那苦命的父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父亲走了的四个月了,不管到底他的灵魂在于不在,每天依旧会给父亲摆碗,当一种寄托也好。
如果当初跟着父亲回乡下去,而不是一天到晚直播,多多关心父亲身体,及时发现父亲肿瘤破裂的迹象,父亲或许还会多陪我们两个月。
如果父亲走的那天早上 ,强行不要父亲背得太沉重,肿瘤也许不会那么快破裂,父亲也许还会多陪我们一些时间吧!
唉!世上没有后悔药,如你有幸看完这篇碎碎文,如果你的双亲还在,多一些时间回去陪陪父母吧!
子欲孝亲不在的这杯苦酒,不希望更多人品尝。
父亲走了,没有依靠,就开始学着成长吧!
不能让九泉之下的父亲不安,不舍…
闲言碎语便于此吧,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还未写出来,想到哪里结束,就在那里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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