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地里沉寂了许久的稻子终于收割了,相比往年迟了好久,久到好多稻穗重又回归泥土,似乎从来处来,往来处去,但大多数稻穗还是按既定的人生步伐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收割机轰轰隆隆,想起那时挥汗如雨地用镰刀跟随在母亲身后一垄一垄在似乎望不到头的稻浪中奋勇前进。奋勇的只是对稻子收割后或多或少的生活改善的期望,疲惫的是手里的镰刀还有朝向苍天的母亲不曾年老但已沧桑的后背。
如今只是机器一响,成片成片的稻子被收割归拢,只余碎秸秆纷纷乱乱地田地里。曾经稻秸秆都是整整齐齐的,宝贝一样地翻、晒,堆垛整齐,因那是农家一年主要的引火做饭的用料。而如今这些粉碎的秸秆扎不成把,只能用口袋装起来。但已不具火力,无法引火烧饭。幸好如今都改用煤气、天然气,这些废物真的只是废物了。但机器后面依然跟着附近村里的村民,提着大口袋,热火朝天地装着这些碎秸秆。有的是习惯使然,忙了一辈子庄稼地,农忙时节,手里空闲了,心里眼里依然没有空闲,收割机一响,似乎就是号令,换上下地的衣裳,下地干活去。稻子是承包户的,这些“废物”的稻秸秆虽然也可作田地养料,但有村民来收集,承包户也不计较。“废物”在农民手里也可以是宝。可以拿去垫鸡笼鸭舍,让鸡鸭温暖过冬;自留地也可以垫些,来年的自留地自会更松软些。
这些经验我这辈“城里”乡下人自然是没有积攒的,但平日里听婆婆念叨的多了,也便有了经验。如今婆婆早已去世多年,但这些经验反而随着岁月的增长越发清晰且实用。昨天听着机器隆隆作响,想着婆婆若在世该去地里忙活了。而我只能在中午下班回家吃饭间隙偷眼看一下田地里忙碌的人,缅怀一下勤劳了一辈子的婆婆,便匆匆上班了。
时间永远是匆忙的,但有人说时间就像女人的乳沟,挤挤总是有的。然后今天一大早,我也把瘦弱的时间挤了又挤。比如洗漱擦粉的时间十五分钟的,浓缩到五分钟;比如三步的路两步跨过了。换衣服的时间也省去了。为了不弄脏身上穿的上班见人衣裳,我戴着长长的橡胶手套,穿着高筒雨靴,带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下地了。
田地里空无一人,早晨清新的空气中尚弥漫着收割后稻草的清香。机器收割后至小腿高的稻秸秆似锋利的刀子,一不小心就把橡胶手套扎破了。经过昨天一天的劫掠,田野里可收集碎秸秆所剩无几,且经过一夜的露水,湿漉漉,沉甸甸。好不容易收集了一口袋碎秸秆,又拖又拽地把这个近我人高的口袋拉回家,家里的鸡已经在打鸣。
婆婆在世时家里饲养鸡鸭不曾间断,婆婆去世,鸡鸭也失了影踪。前几天,先生忽然心血来潮,又是电钻,又是锤子,忙乎了大半天围了鸡舍,搭了鸡笼,宣布要自己养鸡鸭了。然后买了几只半大的鸡正式开始他的农民生活。不知这是年岁渐长寂寞使然,还是赶时髦要过田园生活。虽然我们从没脱离过田园。
田园生活,多么浪漫的说法。收集碎秸秆便是给鸡仔们垫鸡舍,这么湿的秸秆还得翻晒后才能用。今天阴天,不适宜晾晒,把口袋拖拽进杂物间,又赶着去地里拔了一篮小青菜,又切又剁后才给鸡仔喂食。这些都曾是婆婆的动作。婆婆一大早在廊檐底下“咚咚咚咚”切菜的声音还曾遭至邻居的抗议。而如今很多次我隔墙听着邻居“咚咚咚咚”剁鸭食的声音,没有一丝怨气,反觉亲切。
世事轮回,邻居也步入了婆婆曾经的年龄,步入一个庄稼人适宜的生活。而我也学着婆婆在世的模样,“咚咚咚咚”在砧板上剁着菜,鸡群隔着网叽叽喳喳,等着喂食。
一切都是旧有的模样,岁月静好,两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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