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见酒更浓千言万语皆话愁

晚上和辉哥一块儿喝酒，我们俩个差不多快一年都没见过了，以前我还在ZD公司的时候，曾经一个部门待过好几年，是他的直接上司，后来我虽然又陆续调换了两个部门，但依然经常在一起喝酒。

男人嘛，一杯酒下肚，就放飞了话匣子，各种苦水一个劲儿的倒。说四十多岁了，傍身无一技，现在公司不景气，工资本来就低，又经常赖着不发，弄得都不知道怎么活。

辉哥是公司里的司机，开车技术一流。

在去ZD公司之前都是跟着局长开车的，一米八的个头，身材稍微有点发福，一年四季都是衬衫西裤黑皮鞋，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见谁都是笑眯眯的，脑袋好使牌技出众，待人和气善于言谈，整日开着好车，随着领导到处吃香喝辣，慢慢也养成了一种领导气质。

辉哥到ZD公司之后成了我直接下属，我经常安排他独自去机场或者高铁站接客户，一些初见他的人都以为是公司里哪位老总亲自开车来接机所以倍感尊崇，待了解他身份之后都颇为吃惊，因为他气度确实不一般，作为窗口门面，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我们都开始半开玩笑地叫他“李局长”，他听完嘿嘿一笑也不介意，应该说他好像很享受这个绰号。

司机这个行当确实辛苦，早出晚归随时待命，经常是早上还在公司闲喷，下午已经驱车跑到了北京，照他原话就是一口气跑个千把公里都不叫事儿。

因为技术出众，脾气好且善于社交，所以有不少的业务接待都直接交给他全权处理，吃喝拉撒游山玩水，怎么开心怎么来，那把客户伺候得都是双手举大拇指，至于费用方面，我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报销单都是直接签字了事很少过问，因为司机岗位工资太低又不发出勤补贴，天天没日没夜没点油水补偿谁会好好给你干！

公司效益好的时候，虽然累，但是以当地的消费水平收入也算凑合，吃喝玩乐的同时把钱挣了，所以对这份工作，他也是比较满意的，就这样一晃好几年过去了。

大老板到处捣腾，一个干实体的机械公司，又是搞收购，又是去美国上市，又是高息集资搞地产开发，把一个本来在业内还算有一定知名度的企业拖累得一天不如一天，合同日渐萎缩，催债官司一个接着一个，又加上少老板贪玩不理事儿，弄得人心逐渐都散了，我在公司大会不发言小会只点头，沉默两年安心读书，彻底失望之后不顾大家劝阻毅然决然地裸辞了。

我大学毕业因机缘巧合第一份工作就来到了ZD公司，一待就是13年，期间历经十来个岗位，伺候过大小十来个领导，虽说不是全能大拿，但是整天补漏填坑是我的强项。

辞职之后公司还拖欠我将近一年的工资，死皮赖脸给老总也就是少老板哭穷了两三个月才把钱陆续给我结清，本来想着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也是好聚好散，江湖虽远情谊总在，但是要工资的事儿这么一折腾，算是彻底断了我跟ZD的情分。

辉哥说我走后这一年多，公司领导层也是变来变去，把总部以前搞破产的一个家伙弄来当总经理，一肚子的小肚鸡肠，除了鼻孔朝上只会巴结老板，正经实事都不见干一件。

一是公司业务逐年萎缩，二是因为疫情客户不来访，辉哥是天天在家里闲着无所事事，除了睡觉就是喝酒打牌刷抖音。作为一名司机，不出车就相当于断了副业收入，这怎么能行呢！

他也联系了几家其他单位，不是嫌弃他年龄大，就是他嫌弃人家工资低，思来想去只好就这样躺平了，不管怎样，起码还有单位给交着社保，工资虽然发得不及时，但总归还是会发。

但躺平又总让他觉得心慌的一批，经常会有焦虑感，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弄，就这样天天不死不活地拖着。

家里儿子上高二了，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天天叫嚷着要带手机去学校，吸烟喝酒也是驾轻就熟。在家里他们爷俩是水火不容相互看不惯，成天怼来怼去，别看辉哥酒场长袖善舞，但面对儿子却是理亏词穷百口莫辩，因为他的确没做到一个好父亲该有的样子，对此搞得他甚是苦恼焦躁。

喝晕之后，辉哥说要向我请教该怎么给孩子谈心，以便让孩子能够好好学习，了解到学历的重要性争取考个好点的大学，他说自己就是因为没有文化才导致现在的百无一用，还说以后要向我学习照顾家庭，教育孩子。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一不看书，二不运动，三不做饭，天天抽烟喝酒打牌刷抖音，除了江湖的事儿门清之外，其他的东西真是啥都说不出来，胸无点墨，想给一个高中生谈心的确是难为他了。

正所谓故人相见酒更浓，千言万语皆话愁，不知不觉间都喝得有点大舌头了。

辉哥把最后半杯酒端过来朝我酒杯啪地碰了一下之后一饮而尽，我看到了一个父亲深深的苦楚和迷茫！

晚上快十点了，辉哥电话响了，一看是他儿子来电，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说是肚子饿了。

我赶紧小声给辉哥说：“好好问他吃啥，吃啥都给他带回去！”

辉哥听了，很温柔很深情地给儿子聊了几句挂了电话，然后我们起身走了。

今天我酒后说了好多真心话，他好像听懂了一些，但谁知道他又能听懂几天呢，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