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烈日炎炎，黄沙漫漫。

两道人影蹒跚在荒凉的沙漠中，高温与饥渴消磨着他们最后的意志。炙热的风夹杂着粗粝的沙土在他们皮燥肤枯的脸上划过。

厚实的粗布裹满全身将整个身体保护起来，只露出布满裂痕的面目急促的呼吸着燥热的空气。

狂风呼哧，沙尘漫天，两人埋着头紧抓身上粗布无声地缓行在目望无边的沙海。

沉默就是他们此刻的语言，在沙漠中，多说一句话就是浪费一分体力，浪费一分体力就代表失去一分能够存活的希望。死神从不对任何人手软。

迈着沉重的脚步，两人一点一点地前进，身后四排凌乱的脚印与厚重的呼吸声、起伏不定的胸口都表明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风儿混杂着黄沙在空中飞舞，足以让人眩目的高温让干燥的沙地隐隐冒出丝丝热气，两者际遇，竟显出莫名的幻美。

漫无目的的前行，沉默不语的前行。没有奇迹与希望，只有现实与残酷。生的欲望激励着他们，没人愿意死亡，他们不想，任何人都不想。前面，前面也许就会有希望，这是他们心中共同的想法，或幻想。

希望会有吗？

也许有。

“看!!!”

“看!!!”

他们异口同声地从干裂不堪的嘴唇里吐出这一个字。这个简单的字符代表的是活下去的希望，代表的是满腔的欢喜。

他们欣喜若狂的跑向如同奇迹一般的绿洲，原本的疲劳与累倦仿佛一下消失不见。这点绿芒在整片黄沙尘海中显得渺小微弱，但它始终是存在的，这是死亡中生命，绿洲。沙哑的笑声响起，粉碎了无人的寂静，嘶吼的狂风在这刻也逝灭不见，整片沙漠除了他们的笑声仿佛再没有其他声音。

遇见绿洲他们可以活下去了………吗？

进入绿洲，他们喜忧同生。喜的是这并不是海市蜃楼，这是真实，那么就会有水源。忧的是他们发现里面可以饮用的水源并不多，就算全部给一个人，但就连五天都撑不过。

可是，会有人放弃这明明小得可怜的机会吗？答案很明显。猜忌与警惕在这对曾相依相助的朋友心中生出。生的欲望，开始放大。得到这些水，也许我就能活着离开，离开这该死的地方，他们这样想到。

……

………

…………

“兄弟，我是我家的顶梁柱，我家那一口子有老有少，要不是我不能回去的话，那他们可怎么活啊，我那才刚出生的孩子可……怎么办啊。”言罢，说话的中年男子竟开始哭泣起来，可是长时间没有饮水的他现在流得出泪吗？中年男子不断用干瘦颓黄的手臂擦拭着眼睛，表明自己流泪了，伤心了。躲进绿洲，有了植被遮挡风沙与烈日，他们早将厚重粗布解下，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大哥，不用说了，你用我们那些空的水袋装水离开吧，你还有妻儿需要照顾。其实，我这次到沙漠来就是为了自杀，只是没有想到会出现意外，整个队伍就剩我们两个人，哎，也许是天意，你拿水走吧，我不会跟你抢。”坐在一丛近乎枯死的蓼草背对着中年男子的年青男子低着头缓缓说道。

这个年青男子看样子只约二十三四年纪，但那成熟稳重的气质都证明了此人不凡。在中年男子的疑问下，年青男子道出了自己为何自杀的原由。原来青年男子家出名门，财权并具，但后来家道中落，父亲被陷害入狱，母亲身染重病，年青男子不得不辍学打工养家，后来竟让他拼出了一片天。但前不久，原本意气风发的他被多年的生意伙伴出卖，破产了。妻女离他而去，母亲病逝，在这些多重打击折磨下，他崩溃了，他决定自杀，一个人安静的死去，无人知觉，所以他选择了沙漠。

中年男子默语了，他所谓的妻儿老小并不存在，只是他想得到水编出的谎言，然而他没有想到年青男子的身世会这般凄惨。但是同情并不代表他会放弃活下去的机会。中年男子看了看背对自己的年青男子用嘶哑的声音坚定地说道:“兄弟，这份情义我记住了。放心，我出去后一定会找人来救你。”说完，中年男子直接拿起空的水袋装水。救？能不能出去就已经是个大问题了，对于这样的“承诺”，年青男子用沉默回答了他。

片刻，两个水袋被装满了。

看着已经干竭的水坑，中年男子无奈的叹了叹气。只有两袋水，能在用尽之前出去吗？

想了想，中年男子打开水袋，抬头喝起水来。喝了一小口后，中年男子将水袋递向不远处的年青男子，“兄弟，来，喝口水。”

年青男子道了一声谢谢后接过水袋，没有喝，而是站起身后将水袋口盖上。

“反正我都要死了，不用浪费水了。”

“怎么能这样说呢。”

“咦，大哥，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年青男子满脸诧异指着中年男子身后一声惊叹，中年男子闻言回头看去。

这时，年青男子一下冲向中年男子，用一根由枯草编成的绳子由后面死死勒住中年男子的脖子。中年男子反应不及，拼命挣扎，那充满怨恨的双眼瞪着年青男子，眼神中除了浓浓的怨恨还有不甘。但年青男子不断勒紧草绳，不管其他。布满凶光的双眼死死盯着这个脸色发紫不停挣扎的将死之人。

不一会，中年男子停止了挣扎，没有了呼吸。但年青男子却还是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又过了几分钟，确定已经死亡后，年青男子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手。

年青男子似虚脱一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休息了一会，年青男子慢慢爬起，欢喜地准备收获自己的战利品。

可是，

“该死。”看着被中年男子挣扎时踏破如今已空空如也的水袋，年青男子的眼神越来越冰冷，拳头也不自觉得攥紧，“逃出去的机会更小了。”

丢掉破烂的水袋，年青男子冷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瞪大双眼的中年男子的尸体，随后直接越过，弯腰捡起刚才丢在一旁剩下的水袋。这里面是生的希望，有了它，也许就能活着出去。

绿洲外的狂风再一次嘶吼起来，风一直吹着，愈演愈烈，仿佛要吹到永久也不停息。

……

…………

………………

六天后，一具裹满粗布的尸体在一座沙丘上被风沙掩埋，尸体旁有一个空空如也的水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