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我们领导回家探亲，办公室就有事了。啥事呢？我慢慢说。

我们办公室的厨师老杨是我们领导的岳父，此人四“好”：好喝酒，好沾小便宜，好和女人拉拉扯扯，好懒。个人小节不予理睬。看到有人给我们送酒眼红，经常讨酒喝，给他就是。给我们买的鱼他要拿一二条孝敬隔壁的农妇相好的，我们装看不见。懒惰不好收拾卫生，刚做好的稀饭锅里横卧一个葱叶，有人戏言一句青龙过江。平时他做好饭就吆喝饭好了，我们在屋的就帮助他把饭菜端到客厅。

有一次我在屋里签证工程认可证书，他喊饭好了我手中有活没理他，同屋的老彭也在做资料没出来，他气的在客厅喊：“都是爷啊！”我和老彭对视一笑出来吃饭，这家伙不解气，出来进去端饭踢门跺板凳的还在吆喝：“都是大爷。”还把菜汤重重的望桌子一墩，菜汤澎到老彭眼里，老彭压不住发火：“老杨你想干啥？做饭是你的本份，这要是以前你就是下人，我们想帮你端饭这是人情，不帮你这就是你的工作！你呲蹦啥？还想翻天？到吃饭时间我们要吃饭你不做好就是失职！”老杨当时眼圈就红了，直直的看着老不敢吭，他知道女婿回家没回来，没人给他撑腰。吃罢饭他跑到外面的大树下给我上司打电话，哭哭啼啼的要回家不干了。老彭也觉得不得劲：他也是五十的人了。可想起他平时利用买菜打拐克扣我们的伙食费心里就憋扭。几天后，领导回来看看老彭裂嘴笑笑。老彭以前是大领导爱人单位的领导。他知道。

有一天，我路过施工队的住处，无意发现了一幅心酸的“图画”：在施工队的伙房里，只见一个农妇跪在地上活面，原来是需要活的面多，铝盆面积大，跪下是方便干活，快七十的人！老妇人告诉我每天要活的面揉成馍蒸，要用四个大蒸馍锅装。用速写的方法我可以这样描绘她：矮个子，细眼睛，嘴唇两边的纹路很深，显示倔强，肤粗糙脸黝黑。她告诉我跟着这个施工队做饭已经十几年了：当初老伴看病直到去世办丧事欠一屁股债，孩子还没有成家，没有别的门路，只有跟着这个施工队干东奔西走攒钱，还债，帮孩子成家。孩子成家后要她回来，他们替父亲还债，她不同意，依旧执拗的跟着施工队干活，好容易把债还上，孩子来接她回家，说有家不回，在别人的屋檐下讨生活，让乡亲们说我不孝顺妈，我脸往哪放？她倔巴巴的拒绝：我再干是挣我的养老和办后事钱，你们不要操心了，我死了你们能来我坟头烧纸就是有孝心了！

一次，领导下来检查工作，对小张提出了批评，张沉默无异议，谁知跟着大领导的小领导不依不绕暴跳如雷，指指点点。到了酒桌上还是重提话题，小张有些恼怒但碍着领导的面子没有发作(他是领导的亲信），只说：你说的是外语，我听不懂！他立即不吭低头吃饭。后来有人问他怎不和他大吵？他说温柔的愤怒也是愤怒，我不在意他，他不会有意见吧？旁人笑而无语。

老刘探亲回家，留学的女儿回国又恰逢生日，他老婆和他女儿两人因为什么事火拼各不相让，两边劝无果，老婆筷子一扔离开饭店，老刘没有追老婆，也不打电话软语温存，知道没用。他忙宽慰孩子什么父母都是为孩子好了，什么她们家就是那个性格遗传了，什么我不指望你成才了，又什么记住今晚父亲给你过的生日了，又劝她：回家不要认错道歉，要能忍住妈妈的大动干戈，孩子说我明天就回澳大利亚，老刘忙说不要冲动，父母未必对，孩子未必就是错，只是个思维方式不同罢了，回家路上孩子要交话费，他问多少我给你罢，给她一百她只交二十要给老刘找回的钱，说你也不富裕每月工资都交给我妈了，老刘哈哈一笑今非昔比了你拿着吧。回家，没有继续战斗，老刘装聋做哑伺候浇花，女儿到底出国一年多，拿出生日蛋糕切，夫人说吃可以啊得有说法，老刘说就说谢谢妈妈对我二十一年的培养，老刘去阳台站在房檐下看起了小说，就你们还比工地上劳改犯死缓犯出身的老板还难对付吗？哼！不一会母女两叽叽呱呱说起了什么……战争终于没有爆发！

听了老刘的话，我也笑了。我是不信上帝的，但此刻我却愿意上帝出现，为他们布道！对穷人来说，心向上不低头多行善就是他们的生活目标，只要心里装满这九个字，苦是甜的，累是香的，气是顺的，那遥远的路啊，就是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