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淅沥沥的声音中,近了,近了……这雨,终于来了!
烟台第一声夏季的雷鸣,沉闷之中自带着别样的生趣,是摇篮旁母亲吟哦的耳语,带着些许静悄悄的意思,来了,来了。闪电总是比雷声来得早些,提前给人们捎个信,于是憋屈了一整个春天的电闪雷鸣终于敞开了性子,借着紫色的光,我开始期待着如期而至的雷声。
夜晚是听雨最好的时候,闪电与雷鸣交织在一起,既而是滴滴答答的雨点儿打在白天烈阳催生起来的大片绿叶上,那些阳光温度催着叶子们长起来就是为了邂逅这雷雨吧!与“闲愁几许,梦逐芭蕉雨”不同,亦不同于“独坐窗前听风雨,雨打芭蕉声声泣”,这异乡的雨热闹之处,偏偏在于这雨滴落在青青叶时发出的呼喊声,这些可爱的叶子争相传递的夏的讯息。
这样的夜晚是热闹的,也是寂寞的。盛夏未至,蛰伏在潮湿地儿的虫儿还不肯出来,池塘里的蛙或许早早的睡着了。雨不是很大,淅淅沥沥的,像睡梦中孩童的喃呢。这柔美的夜雨是最撩人的,朦胧里是梦中的江南水乡,有恍如梦境的烟雨小巷,月上柳梢的深深庭院,更有风姿万种的绝代女子,也只有那样一座诗意韵涵的城才承受的起这份温润的滋养。我不曾踏足过江南,于是江南的夜雨成了我心中一段魂牵梦绕的情。然而这梦中之景却在北方的夜里得窥见之一二。那梦是《乡村四月》的“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的初夏,是《渔歌子》的“亲蓑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悠悠然。
静谧迷人的夜晚,温度不高不低,一身汗衫短裤,蹬着带竹底的拖鞋,端坐在阳台上,看电闪雷鸣,就这么等着,期待着……
一声闷而不沉的雷,雨势骤然激增,颇有一番“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的架势,“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错杂弹声,那大小雨之间的骤然转换,让我猛的一震,乱了阵脚。那滂沱而来的雨是带着情绪的,和着风,伴着雷,上演一出视听的盛宴,把人从热的烦躁的心情中抽离出来,一瞬间的清凉是多么愉快,我多想推开窗听听,闻闻,舔舔那冷雨,或是一下把它拥入怀里,我不畏惧烟台的疾风,只想离这夜雨近些,再近一些……
烟台常被人们戏谑没有春天,而这夜雨确倔强的分割了春夏,它的急促,它的凉爽使人猛的一激灵,分明在告诉你这是夏天的雨。
生活在城市的人们没有太多的雅致和心境去赏雨,乡下的人们更懂得这雨的恩惠。六月,正是玉米拔节疯长的季节,若正赶上天旱地干的时候,非得从井里抽水漫灌不可,炽热的阳光下灼得人后背生疼,黄土地里的乡亲们脊背被烈日烤炙的发紫。而偏就是这份喜雨省了不少的忙碌的时刻。若是雨不大,在乡下的小路旁,总会看到披着蓑,戴着笠在地里工作的农民,一片安静而祥和的夜全部融入一副泼墨的乡村中国画里。
在乡下,不仅仅是雨景迥异于城市,就连雨滴落的声音气味都是不一样的。雨滴“吧嗒”一声落在泥里,没有城市雨滴的清脆透响,润物无声的智慧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再过几分钟就是“啪,啪,”水泡在土壤炸开的声音,土地饱食水分后开始变得湿润。天潮潮地湿湿,在这样的天里空气也是湿的,夹着草木混在泥土中的腥味。这塞北的夜雨将安抚多少漂泊在外的南方游子的思绪。
以前常听人说:在不同的时空,所见所闻之雨是不同的。我还偏不信,后来偶然读到《虞美人·听雨》才对此有了些许了解,在蒋捷那里,雨声里是少年时的追欢逐笑,是壮年时的漂泊孤苦,亦是老年时的孤单寂寞,一生的悲欢离合尽在雨声里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后来长大,求学在异乡,对这点的感触反而更深刻了,不知怎地,这份情愫却和思乡染上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正是应了“共看夜雨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这句话。写到这,我不禁想起了余老的《听听那冷雨》,文章里是这样讲的:“二十五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裙边扫一扫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我想,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夜深了,滂沱的夜雨渐离渐远,勾心斗角的屋檐下垂着几滴透亮的水滴,倏而滴答一声藏到地面上的小水洼里,寻不到踪迹。
一切又陷入了黑漆漆的沉寂之中,静谧的夜又回来了。
夜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