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夜,同舍友在宿舍聊八卦,C姑娘突然问我们:“哎,你们知道Y同学的事儿了吗?”
大家一时怔住。
这位Y同学大一就申请了长期休假,当年见面次数寥寥,如今要毕业了提起来,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
我想了想才接着C姑娘的话道:“怎么了?什么事?”
C姑娘这时隐约叹了一口气,“听说他去世很久了,你们居然都不知道?”
这次大家怔愣的时间更长了,聊八卦的气氛顿时消散开去,面面相觑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C姑娘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大一办理长期休学就是因为身体有萎缩,想不到几年时间过去了,他并没有恢复过来...前一阵有个学妹找我要班主任电话,我问她什么事,她说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去世了要找班主任说一声...”
二
想起高中的时候跟几个闺密聊天,有一次说到抑郁症。
小A大是不解,“我看我周围的人都挺开心的啊,哪儿有啥抑郁症,大家都挺好的,别自己吓自己。”
小B出声反驳:“不是开心就没有抑郁症,抑郁者有时候看起来跟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
小A刚想反驳回去就听小B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很久之前到同学家玩儿,当时我去了就阿姨在家,然后我们两个就玩游戏看电视什么的,阿姨还给我们切水果做饭吃,我觉得她妈妈可好了,她还让我常去家里,后来第二天我就听说阿姨人没了,我当时纳闷啊,什么没了,怎么好好一个人没了,他们就跟我说阿姨是抑郁症,我走的那天晚上阿姨在家里上吊自杀了...”小B说到这儿语速放慢了很多,小A也不再是开玩笑的神情。
“我当时缓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情...她妈妈看起来很开朗,那天下午跟我有说有笑的呢...说是抑郁症啊,好像挺久了...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自杀了...”小B这时似是还想再说点什么,然而她嘴唇开合许久,终究是没能接下去。
三
我印象里姥爷是个严肃又可爱的人。
八十多的人了早上还是坚持出去遛弯,有便宜的菜就买回来备在家里;爱听评书,下午坐在窗边上,收音机刺啦啦一响,准是听单田芳;晚上给我和姐姐做完饭在沙发上一座,翻一会儿电视,准时上床睡觉。
平时无事了就给我讲他年轻时的故事,工厂做工啊遇上战争啊总爱教育我们要忆苦思甜,当时觉得,嗯,姥爷还这么能说,一定能活到一百岁吧。
直到初二的时候接到消息说姥爷摔倒了家里忽然忙乱起来。
北方的冬天满地是冰,姥爷出门遛弯一下滑倒了,当时挣扎着起来觉得没什么事,又往前走了几步才觉得站不住,想打车回家,可姥爷勤俭了一辈子,招来了出租车竟不知该怎么上车,然后出租车走了,姥爷也住院了。
母亲开始和家里的亲戚轮流在医院照顾姥爷。
有一次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你跟姥爷说说话吧,我说好啊,母亲就把电话递过去,我听见话筒那边说“爸,听听,欢欢来的电话”,电话那边顿了两秒钟,响起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姥爷叫我的名字,我就回应,跟他聊了两句像是快没电的随身听,话也听不清楚,速度也很慢,电话就被大姨接过去了。
后来母亲跟我说那时候姥爷刚做完手术,处于昏迷状态,跟我那通电话是第一次醒来。
等到周末的时候我去医院看姥爷,姥爷的情况已经稳定多了,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跟我抱怨说病房吵吵嚷嚷的就想回家,一刻也不想在医院呆着,在医院呆着就烦躁,我用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句子教育他说:“反正生病要在医院呆着,你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你就不要不开心啦。”
姥爷对我的话嗤之以鼻却无力反驳,以至于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七大姑八大姨都是照着我的范本来劝慰姥爷。
四
我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姥爷马上能出院跟我们一起过年了,没想到除夕的时候姥爷还是走了。
彼时年幼无知,竟无法感受到母亲拗哭的伤痛,哭灵时也只有寥寥泪水。
直到今天猛然间听到同学过世的消息,一时间前尘往事尽入口鼻,刺痛肺腑,方能懂得母亲当日伤痛的十分之一。
匆匆几十载,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为形形色色的事物奔波,或许被爱人冷落,或许和亲人想亲近却彼此折磨,有人想找好工作,有人想远游,也有人生来残缺只想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无论那种,都万幸自己活着。
将所有人的星火织成银河,每当狂风乍起,都是一颗星的陨落。
像尘世间最灿烂的烟火,见证人生中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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