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很久没有写随笔了。他想写一篇;他记起今天中午的一些点滴,他随意地写下了本篇的题目。
二
还在上午,他坐在公司的办公桌前,他有一阵,并无意识地摸了摸下衣的口袋,他禁不住带着自嘲似地苦笑起来:
“打火机又忘带了!”
他已记不起这是他第几次随身忘带打火机;但他这样责备自己的时候,他又深感:也许自己对于烟的确有了瘾了!
于是,他在公司一吃完中饭,便就近踅去他所知道的一处小店。而本来,他平素拟去的公园只在城西,他只须出公司院门,沿着笔直的马路迤西而行。在现在,他因为先转去另外的街衢买打火机,他再去公园,在起初,便走了别的路了。
而这条路——确切地说也是街——他也很熟。街的一面有些并不高的小区,另一面,半条都是生意极其冷清的店面。
他在一路上,用新买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枝烟……
三
他去城西的公园,不过只是为了遣闲。在以前,他很有一阵子,只端坐在办公室的一处很是静谧的会议间里看一些有味无味的闲书。但那阵子大概只是炎热的夏令,他畏惧炎热。而现在,尚在清明前的中春时分,他愿意去公园——包括沿途的一切——看看。他觉得,如果他不这样,他总亏欠了春天什么。
但他的所见,能令他引起怡悦的仍不过是他所习见的春花。诸如桃李海棠,即使妖娆,大约也总不过如此罢!并且,有时,见到满地残红,他甚至会生一些迟暮的怜惜和感概。——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今天,他在那条冷清店铺的街上——已经在店铺的尽头、连接住户的街间——他不意望见一株开满黄花的花卉。花卉植在傍街的铁制镂空的围栏里;花枝很茂盛,大半穿出了围栏。他想像这株花卉的盎然活力;他想像她是一位盛情的女子,正著着绚烂的衣裳,扑面而来,满怀春风地迎接他!
但他似乎生平没有见过这种类似蔷薇的花;他特意用了识别花卉的软件,然后,他知道这种花的学名是“黄木香”。他对着这一片繁花,很是伫立了一回……
之后,他才带着依恋辞别了“她”。但他走不多远,他忽而想起来:花名木香,总是很香吧,为什么竟忘了嗅它一回呢?
“罢了,罢了!别亵渎花了!”他又梦呓似地自言自语!
四
随即,他继续向公园而去。在将近公园的一处草坪上,他望见几株开满花的海棠;海棠的下面,更满地落了比枝上还多的残红。他忽而想起杜甫“落花时节又逢君”的名句来。他不无异想,借了这句,写下了一首绝句:
见说海棠西府好,春来吴郡亦纷纷。
恩在东皇知有限,落花时节又逢君。
自然,杜诗里的“君”指李龟年,而他的所谓“君”只指海棠。但总是因落花而生了人世海桑的感慨。他想,人生的荣谢,岂不与春花一样,白驹过隙,只在翻转之间!只是,人总要努力地活着,不管境的顺逆,和其中的成败。
他就倚在其中的一株海棠花下痴痴地这样想了一番……
五
虽说只是春半,但今天的气温实在有些夏日的炎热。他看完海棠预备不再去邻近的公园。并且,他的几回——包括赏看黄木香时——痴想,已消耗了很多午分的时光。于是,他踽踽而归……
他回到公司,在公司楼下、冗长的过道里,他意外地望见走在他前面不远处的一位扎有辫子的男子。他走得快;而男子忽而停住脚步,男子一面手握卷尺在墙面上丈量什么,一面又手拿纸笔在记录。他很快从男子身边经过。他似乎认识那名男子。他记起,在十几年前某人的婚宴上,他和那名男子同时被请,并且同在一桌。他那时从男子的谈吐里,知道男子是邑里的一名画家,他那时已扎有辫子。
“他大概被邀请来作一些画吧!”他兀自喃喃自语。
“但画家也不过如此!”
是的,即使他扎了辫子,不也在做着凡世里的琐事吗。其中的差别,相较繁花落尽,也许只是:“辫子”的画作能否永存人间?
大约仅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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