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九

之后两月我们没再联系，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一日我正在收银，一个人把东西推到我面前，我似有所感抬头，只见毅哥哥现在我面前朝我微微一笑，我一时不知所措，赶紧低下头。

“一共58元，请问刷卡还是现金？”我问，并不看他。

“你哪个方便？”他说。

“都可以。”我一时无语，只得回。

他递给我100元，我收了，一时有点慌。

“找您的52元。”我取了一张50元与两个硬币递给他，眼光留在他的灰色夹克外套上。

“要不要再仔细算算？”他的声音传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愣愣地看着他，他脸上有浅浅的笑意。“滴滴滴滴滴滴”的小票声打断我的茫然，我撕了小票一看，瞬间就红了脸，赶紧把钱换回来。

那以后他半月来一次，也只是来超市买东西，我们并没有多说什么。我儿子高考前他约我出去了一次，问了孩子的情况，准备报考的学校与专业，我听愣了，完全不知道，他安慰我不必急，等孩子考完了再了解也不迟。

考试那几天，我天天心里都记挂着，又担心问多了孩子压力大，感觉比自己考试还紧张。毅哥哥好像知道我的焦虑，打了两次电话安慰我。考完试儿子打电话过来，说发挥得应该还可以，我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两天，我约了毅哥哥出来，给家里打了电话，让他跟我儿子聊了聊选学校和专业的事，他也很耐心地指导我儿子：什么专业大概学什么，毕业后的就业方向，发展前景，大概通话有一个多小时，儿子跟我说他清晰了很多，太感谢蒋叔叔了。我很感激，提出请他吃饭，他同意了，我又加一句：带上家属，他什么也没说，我只当他是默认了。

吃饭那天晚上，我选了个中餐馆，他一人来的，说妻子在忙。我们找了个安静的靠窗的位置，点了菜，除了谢谢我也不知道多说什么，我们错开的20年光阴好像已经交待完了。两人都沉默下来，我到并不觉得尴尬，看着窗外的夜色，这个城市灯火辉煌，楼下人来人往，谁能想到曾经错身而过如今会在另一个大城市遇见呢，南京有800多万人口，我想到那句：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

菜上来了，他点的，两荤两素一汤，大概是为了照顾我的经济状况，不浪费是对的，我也没有多说。默默地吃着，他好像有心事，我也不知是否开口问，会不会多管闲事。

“红红，前段时间我打听了一下，张和平他……”他低声打破沉默。

“你打听到了什么？”我冷冷开口，停下手中的动作，心中一阵凉意。

“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想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或许可以…”他有点尴尬。

“我是请你帮我儿子参考志愿，可这并不表示我就该把自己剖开在你面前，事无巨细地交待我的一切。”我放下筷子，感觉到自己好像竖起了盾牌。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点无力。

“也许吧，但是你的行为让我感到不舒服。”我深一口气，放松自己的神经。

“好吧，你不高兴我不再多问，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他盯着我的眼睛，满目真诚。

“嗯，谢谢你，毅哥哥。”我回道。

“不必说谢，不管如何，我们小时候的情谊总是在的，换成我们村的其他人，我也会这样做的。”他接着说。

我感觉心理宽慰许多。

没过多久，儿子的志愿填了。他说想去打暑假工，我想了想也行，就让他过来南京，他从没出过四川，也算是增长见识。我把他安排在男员工宿舍里，那里有空的床位。想着要上大学了就给他买了个手机，想着让他玩几天再去找工作。他白天四周逛逛，晚上我下班了就来接我，突然觉得他这一年懂事了很多，大概他父亲的情况对他影响还是比较大，他觉得自己肩上有了对家的责任。想到张和平，我有些心酸，最主要的是心疼两个孩子，有时候人没有办法，只能被迫长大。

谁知毅哥哥得知我儿子过来了，非要请他吃饭，吃饭那天他带着自己的妻子，我儿子也很开心能见到电话里的蒋叔叔。那是一个身材娇好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带着软糯吴音的普通话，看起来很热情，但目光一直在审视我们，让人觉得不舒服。得知我们是老乡，客套一番，随口夸了几句我儿子，吃了两口就走了，儿子也有些拘谨，她走后才跟毅哥哥开心地聊起来，我默默地听着，他们不像长辈与晚辈，倒像朋友一样，一个人说话时，另一个认真地听，认真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