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总是嫌弃我的记忆太过敷衍,每每她说道我的童年趣事津津乐道时,我却像个旁听者一样追问细枝末节,好像主角不是我一样;那些存活在我记忆里的人和事,那么鲜活明亮,那么遥远陌生……
小时候的英娘娘
一声英娘娘,便是回忆的开始。
那是地道的通东称呼,翻译过来类似于阿姨的意思。英娘娘从小看着我长大,印象中她总是瘦高瘦高的,黝黑的皮肤反倒衬托了洁白如雪的牙齿。每次我妈准备揍我的时候,我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总会成功引来英娘娘,边抱着哄我边责备我妈:“干嘛了呀,孩子还小,你也真是的…”那时,她是宠溺我的。
英娘娘是个很随意的人,对于有点洁癖的我家来说,尤为明显。夏天的傍晚总是左邻右舍串门的好时机。英娘娘每次来都会问:“饭吃好了啊,今天弄点什么好小菜呀?”说着,便顺势打开菜柜,用还没洗过的手叼些小菜尝尝味道。
记忆中好像不记得英娘娘是什么时候嫁了人,只是再来家这边,就成了回娘家。她是个特别能干农活的女人,每次忙种就回娘家帮忙:插秧、收割、播种,随着我慢慢的长大,和英娘娘接触的时间少之又少,而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每次看见也只是很热情的寒暄几句,这种热情是很熟悉而又没有后文的。
如今的英娘娘过的并没有特别好,不然那次也不会来家里借钱。三千块,对于如今的生活,真的是九牛一毛。但似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即使回了娘家,也不会过来寒暄,自然也不会提借钱之事。父亲腿受伤用钱之时,也没见她过来探望,继而对记忆中的英娘娘改了观。也许时间就是这样,也许本该就是这样。
三个人的友谊
三个人的友谊,总有一个人是多余的,而我就是那一个。
彬和梅都是地道的通东人,而我的母亲是从美丽的桂林远嫁而来的,这样说来,我其实是“混血”,加上我没有豪放的性格,因此我与她们总有着微妙的距离。
幼儿园的雨天是不用上学的,确切地说,是我们三个“跑回家”的理由。那天,细细密密的雨笼罩了灰蒙蒙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就不在教室了。记得当时我还去了操场和厕所,那个时候乡下的幼儿园很小,其实就是门前那片场地和小小的木坑。我在雨中嚎啕大哭,老师过来劝也不停。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因为她们丢下了我哭,还是因为跑不回去哭。
到了小学,也算长大了一点。学校离家有点远了。每次步行要两公里左右。彬和梅家,隔得不算近,中间有一条河,但是河面有条船,出门划船两分钟就到了。急性子的我每次都怕来不及,除了担心她们不等我,也的确不太愿意让她们等。有那么几次, 我急吼吼的从路边喊向梅家,只见悠悠的传来一句“她们已经走啦……”,意料之外又有点意料之中。每次周末,想着去彬家一起做作业,结果十次,有八次,是她们已经在一起玩了。没错,那种第三者的错觉,似乎从小就有。小时候的吵架,无非就是几个白眼;无非就是不能一起跳皮筋,无非就是放学排着队各自走各自的路,没有一句交集;小时候的和好,无非就是简单的句“我睬睬你,好吗”,如此简单。
小升初,各自被分配到不同的班级,但三个人的友谊还在继续,直到初中毕了业,她们选择了去乡里的缝纫厂打工挣钱,而我仍选择了花爸妈的钱上着没有名气的学校;直到现在,除了路上偶尔遇到打声招呼,似乎也没有其他。
那棵大桑树
幽幽的小路,路面铺满了树上落下的桑果,染的泥土也成了紫色。那是记忆里爷爷家门口的模样。
爷爷很瘦,上了年纪的他,走一会路就会喘上粗气。印象里的爷爷有点重男轻女,表弟总是深得他心,但我依然心疼他。奶奶去世后,爷爷就显得很孤独。那个时候,我是住宿在学校,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每次出门前,总是特别放心不下他,趴在窗口大喊:“爷爷,我去上学了,你自己当心点。”“噢,好的”。大概是睡梦中被我吵醒的,爷爷回答道。
每个星期的五天,说短也不短,再回去时也是先去爷爷家:
“爷爷,我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哦,回来啦,吃好了”
“那我把锅里的碗洗下吧”
“爷爷,我看地有些脏了,我扫一下吧”
“不用了,不脏”
“扫一下吧”
这是脑海里,经常帮爷爷做的事。那段时间,爷爷身体不舒服,母亲经常做好饭菜,让我端过去,爷爷特别爱吃红烧肉,有时候一顿能吃一碗,但他还是很瘦。还好母亲擅长烹饪,依旧记得那次母亲在做咸味的糯米圆子,包了很多种馅料,一边做一边说:“你爷爷就爱吃这个,但是他又不能多吃,年纪大了不好消化……”端到爷爷面前时,他总是能吃好几个。
渐渐的,爷爷就不能起床走动了,他走之前,我趴在床边哭了好久。我总是怪自己,没有快点长大。
那个我垫着脚尖才能够得着的窗口,那块每次回家都要扫一遍的地,那口有着岁月痕迹的土铁锅,还有落满紫色桑果的家门口,可是,自从爷爷走后,桑果就不再那么硕果累累了。
有时候做梦,梦见记忆里的爷爷在说话,醒来,只剩眼角湿湿的一片。
你看,你以为真真切切的曾经,遥远的却不像曾经,但在深夜的梦里,又是这么地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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