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致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孔雀虽然徘徊,但孔雀在不得已必须离去时,它还有最后的方向——东南。想必东南有孔雀的父母兄弟,东南有孔雀幼年栖身的一宇屋檐,东南有一根粗壮的树枝等待着它的盘旋和停靠。 从婚姻中抽身出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该往何处去的。我就不知道能容我栖身的那根树枝在那里。东南?还是西北?我只能滞留在原来的婚姻里,偶尔梦见离婚了,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的滞留,首先是因为我没有娘家,或家里已没有了娘。也就是没有了生命旅途的中转站,这导致我不得已中途换车时得站在风中、雨中,找不到一张可供我停靠的坐椅。我疲惫的身体要等待下一趟车的到来,而下一趟车不知在什么时候能开过来。在这茫然的等待中,不知风是几级,雨是多少毫米,而有个娘家,有个梁柱坚实的屋檐,这一切风雨都可躲过。也许会永远滞留在这里,永远等不来开到自己人生目的地的车。但这失败里只有无奈和叹息,而没有被雨淋湿的衣裳,没有被风吹乱的头发,没有黑夜来临时的惊恐不安。 在我的婚姻履历中,曾有过一次失败的逃离。在婚前,我已明确表示不要孩子,并征得了对方的同意。结婚之后,他迅速变卦,不但要孩子,而且还对人家的双胞胎产生迷恋和向往。双胞胎可遇不可求,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否一下子排出两个卵子。我认为他有些无赖,说好的事,说不认帐就不认帐了。我一分钟也不愿同这种人呆在一块。于是,我穿着塑料拖鞋和单薄的睡衣离家出走。走的时候是绝对不想回来了。那时手里没有牵着一个孩子,连肚子里也是空空的。因此我离去的步伐坚决而没有羁绊。 我快速地走出我居住的那个大院子,来到了大街上。我看到宽阔纵横的、被路灯照得明亮的道路横在我的面前。我在这宽阔的并且通向四面八方的道路面前停下了脚步。我不知该向何处去。每一条道路的尽头都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已不复存在,它随着我父母生命的结束而早早地消失了。没有了目的地,道路将毫无意义。道路无力帮助我,虽然它摆好了要将我送往远方的姿势。看来,我并不缺乏道路,也不缺乏行走的决心和力量。我缺乏的是目的地。因此,在平坦而宽阔的道路面前,我无法迈动我的脚步。 道路一定是对我失望了。在我的逃离行动中,道路是我唯一的同谋。它像个冷面侠客,虽然它一言不发,但它快速来到我的身后并密切注意四周的动静。我的无所作为一定让道路伤透了心。也许道路早已习惯,同我一样犹豫不定的人也许很多,但道路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帮助别人逃走的机会。道路公平,公平到不计善恶。它是真正的道路,纯粹的道路。 我转了一圈后又回去了。丈夫站在大门那,站在戴钢盔的哨兵身旁。他并没有如苍蝇般乱飞乱找,他信心十足地站在大门口,军容整齐地等待。他并没有挖苦我半句,一个没有娘家的小媳妇让所有的人同情。他冲着我敬了一个滑稽的军礼,又冲哨兵敬了一个,然后就尾随着我,走在军营那两旁长满松树的道路上。 当我走过那个岗哨,我身后的同谋——通向远方的道路,就停了下来。它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我知道,它曾一度对我产生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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