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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繁星

瀚海繁星

作者: 0ejxdj69enf7w6 | 来源:发表于2019-03-24 12:18 被阅读0次

    我挤在火车中铺逼仄狭窄的空间之中。

    我们的车已经在Y城的漆黑野地中停驻了一个多小时。带队老师说火车得走三天,所以我早早在家里像搓猪毛一样把自己搓得蜕了层皮,香水用了小半瓶。

    可是在X城火车站,列车的空调就出了点问题,现在的空调气息就像是一个濒死的病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我的汗水拼命流……看来,澡又白洗了。

    我下铺的男孩子一直在听音乐,不像别的男生,只是聚成一堆谈着足球新闻。好像打欧洲杯呢,不过我对这些不很清楚。

    我觉得那人应该挺好说话的……,所以我从中铺把身子倒吊下去——那姿势可真够滑稽的,或者说,本来火车就是个很奇妙的地方,看似天方夜谭般的男女混宿居然实现了。

    “那个,能换一下铺位吗……”我用手指戳戳他。他回过头来奇怪地望了望我。

    我意识到我有些突兀了。

    刚想再比划几句,他就开口了。

    “换吧换吧,到时你得换回来才行。”

    我点头如捣蒜,果然是个好人。……而且,是个不一样的人。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本可以承受那些孤独的。

    贞观的繁花,看起来是那么遥远。溆坐在套马桩上视线眺望着东边深蓝夜空之中那一弯浅浅的下弦月。他惊异于那几乎完美的弧线,摸了摸怀中尚温热的玉佩——如此玉一般,无可挑剔。胡地少工巧,只有那看起来如此绮丽的秋月能让他回忆起那灯光闪烁的长安城。

    帝王死,王师退,只剩他和数百兵士,默默守着这费尔干纳空空的谷地。

    她是他心中最深处的秘密。

    伥郁可汗的号角声从远方响起,溆咬了咬牙,心中愤恨不知找什么发泄。他只好恨恨砸了一下那一个快要烂掉的套马桩。一跃而起,似乎又有了当年岩州的英武。可是紧接着,他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可汗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我说过……我要活着回去的。”他紧紧攥着拳头,任凭血珠从他粗糙的掌心里流下,一滴一滴地,浸透在这惨惨月光的胡地枯草上。

    “裴哈克木,这么晚了,在此地作甚?”伥郁可汗有些轻蔑地说,不过,声音还是很敦厚。比起和自己同族的梁栝来说,实在是好太多。伥郁可汗年事已高,不得不在几个随从的搀扶下才缓缓下马来。

    “裴哈克木,请起吧。”大汗笑着,拍拍他的肩,“最近,草料如何,牲畜还好?”他的汉语并不很好——但是能和一个俘虏说俘虏本族的语言,已经放下了很大的身位。

    “还好,还好。可汗请放心。”溆用连自己都感觉到虚伪的声音连连说着。

    可汗的皱纹舒展开,连连称赞。其实溆知道,那是因为王师快要攻来了,伥郁可汗只是为了把他给供好,最后拿他作为一个谈判筹码罢了。

    “这还好啊?”后面一阵沙哑的粗声传来,溆带血的眼珠一下子瞪得老大。“草全枯了,这还能养马?我看你这个南冠不过是敷衍罢了。”

    呸,是他,查西尼尔汗。自从去年他成为了处月部的塔什,今年又封为叶护后,变得无比飞扬跋扈。当溆刚被俘获的时候,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哈克木。

    溆打算和他反驳,想想却不值。

    于是他只是说了一句:“你认为没有梁栝你能有今天的局面吗?”说罢挺了挺胸,扶着他的马刀微微挑起了嘴角。

    “你……你!”查西尼尔汗脸都青了,在月色之下显得很滑稽。伥郁可汗也有些尴尬,忙摆摆手说:“算啦,查西尼尔,我们都只不过是随便聊聊。”然后笑着对溆说:“没事,叶护他就是这种性格,你忍忍吧。”溆把马刀慢慢放回了鞘。

    查西尼尔汗弯着他那蛆虫一样的眼睛,悻悻地摸了摸他下巴边的残羹一样的痣。

    马铃声渐渐行远,查西尼尔汗临行前还不忘吐了口唾沫。

    溆的脸越来越难看,如果不是贪功的梁栝,如果不是卑鄙的查西尼尔汗,如果他阻止了那次肮脏的谈判,如果……

    他慢慢地蹲下来,坐在绵软的草地上。

    天上繁星点点。

    夜色倾泻如雪,如她的头发。从小就有人夸她的头发好看……

    溆伸出手去,拥抱那夜色……


    “哇哇哇哇……你干啥呢这是!”我一下子醒了,眼前模模糊糊。隐约是一个男孩子。

    “哇哇哇哇哇哇哇?!”我也吓了一跳……怎么,怎么会有男孩子在我的房间里?!

    之后就是一阵难以言表的沉默。我似乎感觉到了好多的目光,以及一些嬉笑的窃窃私语。好在并不太多,我感觉大概只是在清晨。

    哦哦,过了半会儿我才想起来,这不是我家。我是在火车上。

    当然我觉得大家都觉得我是故意的了,因为我刚刚居然想要去抱那个男生。但是……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呀,这回是百口莫辩了……

    讨厌的梦魇,讨厌的……溆?溆……溆是谁?刚才梦境如沉入迷雾之中,若隐若现。

    我坐起来,面前的男孩子有些面熟,却又叫不上来,我注意看他的校服并不和我一样,那就更不可能曾经见过了。真是奇怪,似乎自从来了这里心里就难以安定。

    “给你睡了一晚的下铺,该换我了吧。”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我马上弹起来,慌忙穿上拖鞋说:“给你给你给你……我不睡了。”

    他望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居然露出了一丝胜利者般的微笑,我有些生气。他给我的印象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总感觉有一些不好接近,那种冷冷的感觉,就像梦里那层胧胧月光。但也像那层月光一样,似乎轻轻一捅,就会破。

    火车在减速。铁轨吱吱呀呀地叫。

    广播里是年轻列车员的声音。

    咸阳车站到了。我纳罕这两站真是近呐,似乎刚从西安出发不久,就停下了。

    蓝关也在不知不觉间经过了吧。咸阳,真是一个让人马上就能想起满目繁华的地方呢。车马粼粼,人头攒动,而在如今的小站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真是让人感慨呢。

    任何的繁华都会有落尽的一天。变的是时间,不是世界。

    果然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每天早上感慨万千却发现都是无病呻吟。我假装靠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却偷偷在瞄他。

    他在和男伴窸窸窣窣地谈论着那些我丝毫不明白的政治热点。

    好想多见一见他,就安安静静地看着。

    泪水慢慢从脸颊划过,我无法止住。我说不出来那样的感觉,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流泪。

    也许,念念不忘的那片盛世烟火早就过去了吧。

    我变得好怪。

    好闷。

    也许,下午就要到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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