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二）

老翟已经不太常记起️这个了。毕业后在上海安了家，房子虽说不多，也够下一辈的住了。钱虽说不多，也够儿子上学的了。可是每每想到自己能有这个生活的时候，他还是怀念起小王那句话。对，现在叫老王的那个小子的那句话。

那句话激起了小翟的好胜心。老子就要给我你们看来，聪明，用现在的说法，叫智商，到底意味着什么。

高一的下学期，小翟同学就跳到了班级的第25，成功超过了小王同学的第31，还获得了最大进步奖。从此小王同学再也不在小翟面前说什么聪明不聪明的话题了。可小翟同学却一发不可收拾，在高二的上半学期干到了年纪的前十。

老翟内心深处还是庆幸，自己那时候有那么一股子劲儿，也听了那立体几何老师的那句话，做错题本，把自己错在哪里剖析到思维的最深处。做好题本，把自己思维的优势一个个识别出来。

立体几何的何老师是一个极方正的人，方脸，方板寸，方方的黑框眼镜，手里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卷烟。何老师唯一一次给老翟了100分。结果是在讲试卷的时候，发现老翟可以扣2分，也就98，何老师这时一点儿都不方，他不紧不慢的，扬了扬他的手里的老翟的打卷，以稳操胜券的口吻说到，我知道他可以扣2分，但是，以他的卷面，你们要是服气，我就认为他的满分是赢得的。

老翟知道何老师在强词夺理。可是他就是感觉到了无比的温暖，那是难得的认可。从此以后，老翟他就用何老师的方法论，扫遍了物理化加语文英语五科，稳稳地占据了班级1527名同学的第一和第二。

人最难克服的，是自己认为自己需要改进，换句话说，是自己自认不行。老翟深切体会到了三千年前的老乡孔老夫子说的话，吾日三省吾身的奥妙。从那以后，老翟每时每刻，但凡不在学习的时候，总是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哪里还可以进步，就是佛法里说的精进。以至于到了今天老翟在虚岁半百的年纪，每天睡前都在反省，今天我做了哪些错事，不可明日再犯的地步。

反思多了必自毁。老翟这么多年，也就是个专家，也就是他不如别人那么无知者无畏，敢于吹破牛皮，三句话必讲我怎么怎么样。老翟对现状还是很满意的。

但是一看到聚会的时候要吹自己，老翟就觉得出离了自己的初心，自我感觉绝缘于这种显摆，用山东话叫“谝”的那种心情，自觉觉得聚会如若都是这样的话，可以不回家去了。

看看同学们发来的聚会照，C位的永远是官，那些当了局长和县长的同学们，在边角上永远是打工的几个兄弟们，心中不免泛起一些涟漪，在老家，合着这几千年来，都是以学而优则仕的观念没变。他觉得自己和这样的情形不对付，也不安心接受这样的安排，他越发不想在过年的时候回去了。

2022.2.18 深夜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