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之后,草屋檐子上会悬挂起一个一个的冰棒棒。短短长长,亮亮晶晶,像一支支利箭,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简陋的草屋一时间变成了水晶宫。
小孩子最容易的联想是夏天吃的冰棒。想着想着,就把它想成了真正的冰棒。越看越眼馋,馋极了就跳起来抓,抓不着就拿小石头或者树枝儿砸。冰棒儿纷纷掉落在地上,先拾几个碎冰块塞进嘴里过把冰棒瘾,然后拣那最长最粗的扛在肩上当重剑,挑那细而短的拿在手里当小刀,排着队雄纠纠气昂昂地在街巷里学着解放军的样子巡逻。偶尔会有大人拿着棍子骂着赶来,说把他家的屋檐子砸破了,下雨天会漏水,要揍死我们这些作孽的贼羔子。棍棒还离得老远,大家早已溃不成军,一轰而散。惊魂初定时,肩上的大冰棒棒早已抖落得折枪断戟。耀武扬威的资本没有了,索性把残冰剩棒当作缴获敌人的战利品,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吃,像咬大冰糖块儿。
即使没有拿着棍棒的大人来扫我们的兴头儿,冰棒棒的命运也长不了多久。要么是拿着长长短短的冰棒儿当刀当枪互相打斗,直到打得满地碎冰渣手上只剩下冰把儿,要么就是让太阳晒得越来越细越来越短,直至攥在手里成了一把冰水儿。
屋檐下结的冰棒棒,是有质量高低之分的。草屋檐的麦秸因为陈旧,流下的水儿浑浊不清,结出的冰棒棒晶莹透明的少,夹有杂质且颜色灰黄的多。而焦黄以至于发黑的,多是锅屋檐下的产品,只能拿来打架用。最高档的当数瓦屋檐结的冰棒棒,可惜那时瓦屋极少,且屋檐又高,得之不易。六十年代,我们高台子上还没有大瓦屋,只能到附近东面的文化馆、南面的铁路小学与北面的铁路职工宿舍的那些高大瓦屋下,如贼似盗,拿着竹竿儿去敲好看好吃的大屋檐冰棒儿。
我们常常这样奇妙地终结屋檐下的冰棒棒:用冻得红红的小手,来回搓着小块的冰棒棒,嘴里喷着热气,“哧哧”地欢快叫着,让那融化的冰水顺着手指缝里流下来。这时的小手掌里,竟腾腾地冒起了热气,手心也暖暖的。大人们看到了会笑着说:这叫以毒攻毒,明年就不会得冻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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