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一次开会时，产品线后端负责测试的同事，提到今年有款产品的报废率有点高。他发现产品总是因为某一类问题报废，最近他碰到太多了。由于这类问题到了最后测试才发现，耗费他们大量调查和调试时间，并且每个报废产品的价值都不菲。
他指出这些问题看起来都是在生产过程中发生的，暂时可以排除是供应商原材料的问题。有几个做生产工艺相关的同事，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反应，“应该不是我的机器的问题，我那儿没啥问题，大家查查别的地方”。
前端做产品组装集成的产线同事也纷纷说，我那儿应该也没啥问题，一直很稳定的，什么都没变，不会是我那儿的问题，你们先看看吧，有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说。意思是，你们后端测试发现的问题，你们先调查呗。
会后，我问负责质量管理的同事，问题很多报废很多？他说还好的。我再问，有多少？他发了一个报表给我看。我对比了一下今年和去年，发现今年这类产品报废率不到去年的一半。
然后再把未查明原因的产品，根据人机料法环测数据筛选，发现所有的这类报废的产品都是某一台机器做的。这条产线有若干台这种机器做产品的某一个工序。我问负责这个产品工序工艺的同事，他是经验极其丰富的工程师。他一听我说所有有问题的产品都是出自同一台机器，马上跑到产线去调查。
到产线转了一圈，看了半天后回来，没说话。我知道他可能没发现任何异常点。本来发生的概率很低，要在几个小时内发现，几率也不大。
负责这条产线生产的同事，说，他们没发现这台机器有问题，一直好好运行着的，很稳定。我让他们把这半年里，每台机器做这一类产品的百分比按周列出来。他们有点疑惑。我说万一这类产品都是那台机器做的呢？他们说这些机器做产品都是随机的。我说我就要这些比例啊，有这些比例，大概也能看出是不是真是随机做的产品。
我要负责质量管理的同事，借我一个打算报废的产品让我玩几天。他好奇我要拿这些废产品干嘛。我说我想对着图纸看看这些产品。产线同事觉得我这个连摸都没摸过产品的人，要调查产品，精神可嘉。于是，他们帮我把产品照返工工序拆分，以便于我观看。
一位一开始还倔强地说着不是他的工艺就别找他的年轻工程师，看我笨手笨脚，也不知道我要干嘛，但还是帮我把平台搭建好，以便于我调查。他问我要干嘛？我说我要看产品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一定能看到特别的东西。他问我怎么就知道那个地方特别？我对他说数据说的啊。
他也好奇，很快我们就真的看到了异常点。我问他是不是胶啊，他说不是。他拿来一个气瓶吹了一下，在高倍显微镜下，附着的胶粒被吹掉了一些，那个异常点却纹丝不动。他说应该是个凹坑。我问他怎么知道是个凹坑？他拿着一根细丝戳了一下那个地方，说，手感。
我把显微镜拍得照片发给相关人。负责生产的同事说，他们打算再解剖几个产品看看有没有同样的异常点。另外打算装一个监控，盯着那台机器，看它是不是在某一刻有异常。负责工艺的同事也打算深入调查这台机器和后续工序。
有一天，负责质量的同事从产线回来，唉声叹气的。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太难了。没过几分钟，就看到生产负责人拿着一些物料，来找质量工程师说关于物料合格不合格的标准的。
负责质量的工程师立刻情绪就上来了，说他已经联系多方相关人员得出的结论，这几种物料没问题，也通知产线能用，但产线员工就是不同意用，说当初工艺工程师培训时规定这样的物料不能用的，为什么现在能用？即使能用，也得工艺工程师再培训了才算。
而质量工程师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事，还不被信任，很窝火。生产负责人是看到产线员工情绪不对，问明缘由，她怕质量工程师和产线员工带着情绪解决不了事情，来从中斡旋的。
我大概了解他们在争论的这颗物料。当初曾经因为这家供应商和他们的物料出现大批不合格产品，并且差点停产。所以生产线员工对这些物料特别谨慎和警觉。不过他们做过一个改进项目，相关结果和报告我也看过，觉得现在的物料应该是没问题的。
只是由于这颗物料需要打开才知道是不是合格，而一旦打开，这颗料就报废了。质量工程师说，既然同事都报不合格了，就打开一个看吧。产线同事亲眼目睹了打开过程和结果，也不再质疑了。
有些时候，人和人沟通时，尤其是在所谓技术交流时，数据和痕迹说的话，比人们干巴巴地说不关我事不关你事，或者就是这样就是那样争论来争论去争论半天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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