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赫一时的丞相府,一日之间成了个空壳。御林军奉命抄家,财物一律充公,家仆遣散,只留林相夫妇等候发落。
经穆将军求情后,圣上开恩,令林相提前致仕,告老还乡,每月可领少许俸银。
林相苍老了许多,眼神中全然没有往日的神采霸道。为官多年,不是没有起落沉浮。但像这般从云端跌落到泥土里,还是头一次。
树倒猢狲散,往日门庭若市的相府,如今冷寂得连脚踩积雪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若微缓步走来,轻声道:“女儿向父亲、母亲请安!”
林相抬头望着女儿,道:“为父看错了陈彦申!是他买通了管家,偷走了府里的账本,才让太子一党有可乘之机!”
林夫人恨声道:“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连自己的岳父都出卖!简直不是个人!”
林若微叹道:“难道父亲大人从未提防过他吗?”
林相道:“他一向对为父服服帖帖,我说一,他不敢说二。谁知他早就生出了反心?”
林若微想,其实陈彦申改投太子门下,一部分也是被父亲逼的。她想起柳青柔,那一碗打胎药让她失去了腹中胎儿,最终黯然离开。如果当初父亲留点余地,不把人往死里逼,也许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她不想争论这些,只是淡淡地问:“父亲大人准备何时动身?”
林相喟然长叹,道:“皇上令为父今日搬离相府,那便今日启程。”
圣命难违,这相府竟是一日也不能多留。林若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林夫人愤愤道:“哪有什么可收拾的,都叫人刮走了!”
林相斥责道:“老家有宅子有田地,俸银照领,又不是过不了日子,急什么!”
林夫人便不做声。
林相沉默片刻,道:“为父听说,圣上开恩,是因为穆清出面求情,可有这回事?”
林若微道:“不错!”
林相叹道:“终究是为父误了你!”
林若微心里涌起一阵酸楚。林相这句后悔之言来得太迟,他所亏欠的那个少女,永远也听不到了。
她望着遥远的虚空,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请恕女儿不能在父母膝前尽孝,往后,父亲母亲还需保重!”
林相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说什么。即便后悔,他已经无能为力。
林若微走出大厅,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亮得刺眼。
云遥走过来,挽起她的手臂,一起踏着积雪走出去。
才出相府,门外站着一个人。大红官袍分外刺眼。官服显示,侍郎已经升任尚书。
云遥将林若微拉到身后,道:“陈彦申,你还有脸来?”
陈彦申淡淡道:“夫人已在云王府叨扰几日,该随我回府了。”
林若微还未说话,云遥先道:“你做梦!若微才不会跟你回去!”
陈彦申道:“我陈某人的妻子,难道一直住在外面不成?”
林若微按住要发怒的云遥,轻声道:“父亲已经倒台,我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为何还不放过我?”
陈彦申缓缓道:“我对你,并不是只有利用。”
林若微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像你这种人,也有感情吗?”
陈彦申脸上抽动了一下,道:“若微,你还是不了解我。只要你回来,我一定好好待你。”
林若微道:“我若不回呢?”
陈彦申脸色铁青,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云遥忍不住道:“你想怎么样?”
陈彦申道:“今日我且给四皇子一个面子。三日之内,我会去云王府接人。届时若有阻碍,我就到御前状告云王府,无端扣押我的妻子、破坏我夫妻感情!”
云遥怒道:“你真够无耻!”
陈彦申不理她,对林若微道:“你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鬼。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外面!”说罢,转身便走。
林若微十指绞在一起,浑身打颤。
云遥叹了口气,道:“他已经逼你到这个份上,你还不愿意跟大哥走吗?”
林若微道:“我若走了,他就会把气撒到云王府和穆将军头上,我怎能连累你们?”
云遥跺脚道:“你还不明白吗?陈彦申只针对大哥和你。只要你们走了,他就没辙。纵然他翻脸,云王府和将军府也不会怕他!”
林若微道:“可是……”
云遥打断她的话:“别再可是了!你明天一早随大哥走,我通知四皇子为你们践行。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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