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一卷 周纪一
【原文】
絺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
智伯曰:“子何以知之?”
絺疵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之兵以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
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谗臣欲为赵氏游说,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不然,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
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
智伯曰:“子何以知之?”
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故也。“
智伯不悛。絺疵请使于齐。
【译文】
智家的谋士絺疵对智瑶说:“韩、魏两家肯定会反叛。”
智瑶问:“你何以知道?”
絺疵说:“以人之常情而论。我们调集韩、魏两家的军队来围攻赵家,赵家覆亡,下次灾难一定是连及韩、魏两家了。现在我们约定灭掉赵家后三家分割其地,晋阳城仅差三版就被水淹没,城内宰马为食,破城已是指日可待。然而韩康子、魏桓子两人没有高兴的心情,反倒面有忧色,这不是必反又是什么?”
第二天,智瑶把絺疵的话告诉了韩、魏二人,二人说:“这一定是离间小人想为赵家游说,让主公您怀疑我们韩、魏两家而放松对赵家的进攻。不然的话,我们两家岂不是放着早晚就分到手的赵家田地不要,而要去干那危险必不可成的事吗?
两人出去,絺疵进来说:“主公为什么把臣下我的话告诉他们两人呢?”
智瑶惊奇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回答说:“我见他们认真看我而匆忙离去,因为他们知道我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智瑶不改。于是疵就请求让他出使齐国。
【背景解析】
春秋时期,晋国执政官赵鞅去世,智襄子顺利成为晋国首席执政官。智襄子在向韩魏两家所要土地成功后,便继续向赵家所要土地,结果赵家族长赵无恤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对方无理要求。智襄子非常恼怒,于是遂协韩魏两家发兵攻赵,水淹赵家的晋阳城。
在攻打晋阳城过程中,智襄子得意地说道:“今天我才知道水也可以灭亡他人的国家啊。”韩魏听后在旁边互相眉来眼去,暗示水可以灌魏国国都,也可以灌韩国国都。眼里略带忧色,智襄子的谋士絺疵看出韩魏两家有反意,于是提醒智襄子。随后韩魏两家赶忙跟智襄子解释,从而化解对方对自己的猜忌,最后絺疵反而被怀疑逃离到齐国。当别人背后说了韩魏两家坏话后,那么韩魏他们是如何化险为夷的呢?
1、率先策反对方的动机
当韩魏两家族长听到有人说自己将会叛变,面对智襄子这种狠人,并没有表现慌张然后赶忙为自己辩解没有这个事情,而是说这里面肯定有小人在韩魏与智家之间离间。把告状之人的动机给带偏,让智襄子对告状之人的动机产生怀疑。只要智襄子怀疑了告状之人,那么对其告状的内容自然而然也会产生怀疑,这样就从根子上彻底斩断了这些告状内容的作用。
2、将告状之人的利益私利化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单纯的友谊更多的是利益。所以人的行为都是带着利益需求的,如果说一个人的行为没有利益要求,多半是站不住脚的。所以智襄子的谋士所说的话肯定也有利益需求,要想彻底做实这个事情,将不利于自己的局面扭转,必须帮智襄子分析。于是韩魏两家家主随后表示,告状之人,之所以要离间韩魏和智家,其实他就是为了延缓对赵家的攻势,为赵家提供缓冲的机会。这样动机-利益的链条就说明白了。但是这还不够,继续往下说。比如,你被人告状了,你在扭转对方动机之余,还要把对方的动机给私利话,说明对方这么做,不是为了公利,而是为了他自己个人的私利。这样的话语可行度还会继续打折扣。
3、强化自己的利益与对方利益有关联
上面所做的只是把告状之人的利益动机给私利化,并没有强化自己的利益,所以要想进一步打消智襄子对韩魏两家的怀疑,还要给自己正名,就是强化对方对自己的信任。信任的前提是我跟着你做事,比跟着别人做事更有前途,没有人会舍近求远。于是便对自己的利益需求进行分析。首先说,自己跟着智襄子获得的土地唾手可得,暗地里帮助赵家,自己不仅没有什么利益可言,还有巨大的风险,没有人傻到这个程度。言外之意,韩魏两家的利益是跟智襄子绑定在一起的,如果离开了智襄子就什么都没有,怎么会反智襄子?经过一连串分析后,智襄子彻底相信了韩魏两家,反而还是怀疑了告状之人,最后絺疵被迫离开智家,逃到齐国。
【启发】
1、遇事不要慌张,要先冷静分析问题
韩魏两家面对智襄子提出的疑问,就算他们有反心,也没有急于为自己辩解,更没有慌张。而是镇定自若冷静分析,想办法离间告状之人与智襄子自己的关系。从根上让智襄子怀疑对方的动机,而不是怀疑韩魏两家有没有叛变的事实。
2、有人背后告状自己,想办法将其动机私利化
每一个人的行为背后都有利益趋势,背后说我们坏话的人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要么自己跟他有过节,想公报私仇,要么自己有私利想借刀杀人,这时只要将告状之人的动机带偏,由公利变成私利,对方就会怀疑告状之人所说的是为了自己。
3、强化自己的利益与对方利益有不可分割性
无论告状之人所说的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公家也难以洗脱自己的嫌疑,这时要站在事实上说话,比如韩魏两家目前正在跟智襄子围攻赵家,随后分地的利益是唾手可得的,没有人为了不确定的利益甘愿去冒险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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