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阿成踏上了旅途。“人生如逆旅”,走南闯北十多年,“在路上”已经成为他生活的常态。与以往不同的是,旅行,从为了生计奔波的过程变成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恣意。今天,是他回乡的日子。
城市的清晨也许要比乡村宁静些,仿佛经历了整夜“灯红酒绿”的狂欢,终于舍得休憩片刻。当然,城市又是开放而包容的,她不仅容纳年轻人的冲劲,也兼蓄长者所爱的一方静谧。阿成走在路上,看着江畔公园边一群老人在晨练打太极,他们所占的主场之外,还夹杂着三五成群的幼童跟着嬉笑打闹,自行车道上也有三两“追风少年”不负晨光。久违了,城市的朝晨,阿成想着,多少行色匆匆的上班时刻,让他对这些景色熟视无睹了。
离高铁发车的时间还早得很,因此归途的时间被浪费得心安理得。阿成通过早起偷来这些时光,就是为了好好看看这俨然成为他第二归属的城市。这是穗城,一如传说般成为岭南最富庶的土地之一;这是花城,热烈的木棉是他初来乍到时第一位送上祝福的东道主;这是羊城,他见证过五羊石雕作为地标和代名词的岁月,而如今物换星移,小蛮腰拔地而起的那一刻,似乎一个时代也随之落幕了。人在成长,城也在变迁,阿成与他所熟稔的这座城都在朝着自己所希冀的、又杂糅着意外的方向前行着。一些被时间“软埋”的人的理想、城的印记,都成为好梦中不得全然圆满的一种遗憾罢了。
梦醒时分,阿成抬眼就看到窗外的景物争先恐后地朝反方向奔去,原已是乘上高铁好一会儿了。告别繁华的都市,他既有不舍,也有一种雀跃,要回家了。有了家乡就仿佛有了根,有了归属旅行才能被称之为旅行,背后没有依靠,则如浮萍孤身、漂泊无根。
辗转几轮换乘,从旭日东升到日悬中天,从大厦参天到林木青翠,看过天边蛋黄一样一圈圈流出来的晕,下车时已至掌灯时分了。阿成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车站边,抖落一身琐碎,昂首看黑夜渐渐织上对面的天空。同样久违了,阿成又叹,久违这纯粹的黑暗。他又想起城市的夜,那是“不夜城”,广场上、商城里、街巷中,乐声灯影浸染到每一处角落,彻夜不睡的路灯把他的影子一盏盏彼此递交,昭示着人类文明已经为自身发展争取到了更大的自由,人们不再为黑夜所束缚自身活动。而回到乡村,才让人想起蝉鸣蛙叫、细碎的人语、树叶拨弄晚风的“沙沙”声,也是夜的声音,从山坡往下看到的由星星点点构成的万家灯火,也是夜的色彩。这是一种更加纯洁朴实的、令人舒心的黑暗。
正如泰戈尔所言,旅人要敲遍异乡人的门,才能最终来到自家门前。在外闯荡过一番,满足了少年时的赤忱和热血,才更能体会家的感觉。推开家门,暖黄的光从门缝中四溢而出,母亲惊喜地“哎呦”一声,一下抱住了他。他也回抱母亲,眼底的湿润比不上越咧越开的嘴角。一家子人都从母亲身后“挤”出来了,阿成被簇拥着进了家门,屋里的笑声愈发敞亮。
一日奔波,阿成躺在床上静候倦意袭来,又迷迷糊糊地想起些旅途的经历。走遍大千世界,阿成既热爱城市的多元开放,也醉心于乡村的悠然惬意,更偏爱城乡间往返的旅行,能让他在精神倦怠时汲取不同地方的“精气神”,城市的蓬勃朝气、乡村的勤恳安逸都给他延续人生之旅的动力。而如今,在城市化的浪潮中,一些地区被时代裹挟前行,一些地区却在拒绝中成长。乡村需要现代化,城乡需要共融,但不能在发展中走向趋同、失去了自己的地方特色与文化底蕴啊!这些才是阿成最留恋的地方。
思绪纷飞,旅人终于在家乡入眠了。朦胧间,阿成还想着明日要早起帮爸妈干农活,隔天要去海边赤脚逐浪,还要大口大嚼猪肠碌、当然不能忘了搭配老家特产的辣椒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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