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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小屋

难忘的小屋

作者: 金干才 | 来源:发表于2023-05-17 12:52 被阅读0次

          人上了点年纪,记忆力明显的不如以前。而在人生旅途中,那些有恩于我的人、事和物却记忆犹新,难以忘记。下面我要说的小屋便是其中之一。

            说是小屋,其实就是两间茅草房。

            听父亲说当年盖房的时候,请的师傅很少,主要是盖屋匠和笆匠。其余基本是祖父爷儿们动手。屋上的草盖得紧凑而平整,滑滴而漂亮。但是毕竟是茅草,不是钢瓦,年久了就会腐烂一些。每年的夏天,狂风暴雨是常事,风过雨停,这儿吹掉一个角,那边掀掉一块边不稀奇。杜甫说得好“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所以,几乎每年都要修缮一遍。笆墙也不丑,是双层,外面还涂一层泥灰。我上学后,里面还贴报纸和年画,好看些,有点儿新气色。就是窗子少而小,笆墙上用快刀割两个正方形的洞,四边用小竹子扎一下。冬天挂一块布,夏天挂一个芦苇帘子,相当于现在的纱窗。屋内是烂泥地平,时间久了,上面踩出一层半圆球,当鹅卵石磨脚不错。

            现在小屋早已没有了踪影,但是她的形象以及与她有关的许多故事,还一直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地铭记在我的心窝间。

            我的父亲,自从跟随祖父母由西乡里搬迁到东海边后,垦荒种地,勤俭持家。经过多年的辛苦奋斗,终于拆掉了滚龙棚,盖起了茅草房。除了祖父母住的几间外,我父亲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屋子,继而成家立业。

            盖房的地方,原来是一片草田,由于地势比较好,好多人家都聚到了这里。

            不知智者是谁?有一天,他召集大家,建议把旁边的空地挖成一个大水塘。理由是:用水方便,种菜种粮,灌溉田园,塘的岸边种种树,还可以养养鱼什么的,一劳永逸。好事没有多磨,一呼百应。

            古有愚公移二山,今有智人挖池塘。草田有的是空地,种田人有的是力气。

            水塘越开越大,越挖越深。挖出的土,倒在塘的四周,最后堆成一圈一米多高的宽阔圩子。预先所想的好处一个不少,想不到还多了一个更大的好处。很多人家,特别是生意人和手艺人,还有好多远处的人,都先后搬到了圩的上面建房。两边各一排,中间慢慢形成了街。街上盖了各种店铺、小吃部、茶馆、这个行那个社的,后来就成了裕华老街。

            当时,可能祖辈们从小就生活在水乡,觉得靠水越近越好,和不多的几户人家,仍然住在塘边不大的一块长方形平地上。房屋横着砌宽度不够,只能盖丁头屋,面南座北,像个筒子。每排东西两家。我们住在最前面一排,祖父母住在水塘边上,我家就紧靠在东面。如果夸张一点说,这是某某小区,那么我们是小区的最东南一家。孔雀东南飞,好啊!

            房子不大,前面一间主要是一副两眼灶、一口小水缸、一张小碗橱,桌凳小模小样,打一张铺。后面是父母的房间,里面也是一张铺,一张小柜和一个木箱,另外是南北拉一根绳挂挂衣服,还有两个放粮食的泥瓦团子。虽然家当不多,但是总算能正常生活。还有就是屋檐高了,大人进门再也不要低头哈腰。

            我从出生到上初中十多年,就住在这两间小屋里。敝帚自珍,陋室不凡。在这里,虽然我的衣食住行条件比别人差些,但是我得到的爱和儿时的欢乐不比同龄人少。我非常知足,也从不和人家比。

            家人对我好。我的大伯早早成家立业,定居在老家三圩,工作忙,子女又多,我们搬到海边后,平时来往渐渐少了。我二伯参军,在渡江战役中已经光荣牺牲。我父亲在兄妹间排行老三,现在实际上是老大,这边的孙子又是我最大,自然享受长头孙子的待遇。祖父母以及家里的所有人对我都很好。有好吃的喊上我,家族有什么事都有我的位置,看见我能吃,比他们自己吃还高兴。平常祖父喜欢吃鲜鱼汤泡饭,总要同样给我来一碗。

            父母亲对我也很好,除了吃穿,还培养我读书。平时,母亲负责家里的吃用开支。她总是先让我吃饱穿好。衣服破了,及时缝补,走针细密,平平整整,远处看不出有补丁。我穿在身上也不觉得丟人。往往遇到同学的家长和认得我的人,还夸奖我母亲的针线活好。

            当然,小屋也有些不足之处。按理来说,屋上盖上一层厚厚的茅草,能挡风蔽雨,冬天应该暖和。可是四面是芦芭墙,虽然是双层,外面还涂了灰,但是时间久了,雨洗洗,难免有小眼子。俗话说,针尖大的洞,笆斗大的风。所以,一个冬天家里还是很冷;夏天,屋子小,烧菜煮饭,晚上又烧草熏蚊,进家就像进蒸笼。一家人只能在外面坐坐躺躺,任凭蚊子吃饱喝足。

            而我却哭闹着要父亲背我上大桥,有河风吹拂,蚊子又少,好睡。待到我稍微大了点,不只是纳凉了。在桥上,我还知道了许多奇闻轶事。什么国民党旅长谷振之,最后不曾有好下场;斗龙河的神奇;北斗星、钓鱼星、牛郎织女星、月宫嫦娥、太阳山的秘密,乾隆皇帝下江南,都是有滋有味的故事。天上人间,无奇不有。满桥的老老少少,你来几句,他说一段,太有趣了。

          说得最好听的,是一位称叫他为陈爷爷的。一个故事要分几个晚上才说完。牛郎织女这一出中,仅仅对二人眉毛的描述就有他的独到之处:牛郎是浓眉大眼,双眉宛如两朵黑彩云;织女是两片柳叶眉,修描得好似两根细丝线。他说得活灵活现,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

            大桥的晚上,有好听的,还能看到好玩的。有一次,小街上烧茶的朱师傅,靠着栏杆往大河里吐西瓜子,忽然听得“不好”一声。问明之后,才知道由于用力过猛,把一副假牙也吐下去了。大晚上,河宽水深,谁愿意去摸?这瓜吃得划算了。

            那么多年,我是开心了,可是苦了父亲。白天劳苦,晚上还要把我这个宝贝带来带去的。哎,想不到我小时候还那么娇惯,不懂事。不过,我上小学以后,尤其是上了初中,渐渐懂事了。早饭基本上是我煮,还要轻手轻脚地把地扫干净。吃了早饭洗好锅碗,赶着上学。每天放晚学后,也是在父母收工前先做好一套家务活。我总是让大人先吃好洗好,早早休息,而后再在油灯下看书做作业。父母说我好,友邻也夸奖我孝顺,将来肯定有出息。

            小屋周围有那么多的儿时朋友和少年时的同学。他们没有因为我住在塘边小屋而瞧不起我,在众多伙伴中反而对我最好。

            儿时,我们一群发小常玩的游戏主要是滚铜板、弹玻璃球,跳房子、踢白果、推钢圈、打蒋秃头等,都是好玩有趣的。比如滚铜板。先在地上画根线,在线上平放一块砖,再斜搭一块砖。滚铜板的人手拿短尺靠砖蹲下;其余人各有稍长的尺,先在前面的空地上,随意摆放几处白果等小东西。每次铜板从斜砖上滚下来一倒,各人马上就用尺量铜板与白果之间的距离。短尺够到的,滚铜板的人拿走,够几个得几个,够不到的长尺量,量到一个拿一个,滚铜板的还要贴一个。平常滚铜板的都讨点便宜,精的人一场下来能赢一小袋。这时候,大家就一致要求抢头家,换人。这个游戏虽然不要出大力气,也能玩出一头汗,有时玩到兴头上忘了吃饭。

          冬天玩得较多的是打蒋秃头。用一小段木头削成圆锥体,然后把它按稳在地面上,左手抓住一根系着带子的小木(竹)棍,带子在秃头上顺绕几圈,用力一拉,趁它慢转未倒,便快速抽打,越转越快。动作慢的伙伴,未抽几下就倒了。按了倒,倒了再按,弄得满手是泥。打蒋秃头,我最来劲,还技高一筹。如果地面硬,按不稳,我干脆抓在右手上绕带子,而后弓下腰,左手用力一拉,发到地上不倒。紧接着快速顺时针抽打。秃头满地转得起飞,鞭子舞得像彩练,直到天旋地扭,浑身找不到一块干斑才罢休。都说冬天冷,冻的是懒汉。

            每次玩乐时,小屋周围一圈的童年伙伴们总互相带些稀奇的东西给大家吃,玩累了就带到自己家里作客,家里的大人不但不嫌弃和责怪,而且都很热情和客气,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每天晚上都是在家里的煤油灯下做作业,街上的几个同学知道后,都说时间长了,鼻孔熏得黑洞洞的,还特别的伤眼睛,影响视力。都热情地约我到他们家玻璃罩子灯下一起做,共同进步,大人们也都很乐意。

            那年,庄稼欠收。母亲求紧,稀饭煮得比较薄,能照见人脸。我喝粥时,发现碗里有个麦疙瘩,心里一高兴,以为父母看见儿子读书苦,终于加料了,结果呼拉呼啦几口,碗空了,疙瘩呢?我恍然大悟,刚才就是一碗稀饭,是我的鼻子映在里面。我并没有不高兴,更没有怨气。因为我知道,家里的粮食确实不多了。后来,我把这一情景写进了作文。老师读范文时,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不过,我留意了一下,老师和不少同学的眼眶都红了。

            一个叫许龙的同学,他家里是做摇面和饺皮生意的。打那以后,他经常带点东西给我吃,说是他的父母叫带的,写个作文还有这个好事,真是想不到啊!

            小屋虽陋,唯我爱她。曾经有人说过,三世修不到个城角落。这儿虽不是城,但也算是在街旁边,还有靠近水塘旁边住的许多好处。这儿比较安静,洗洗落落方便。屋的前后还能种些蔬菜。砌个小鸡窝,养几只鸡生生蛋。星期天有时间还能钓点鱼,真不丑。塘里鱼又多又肥,野生的,饨汤特鲜。我们每次吃鱼,父母都要盛一碗给祖父吃鲜鱼汤泡饭。祖父风趣地说:“当介绍人好,做个媒吃十八顿。我介绍鱼汤泡饭好吃,现在享到孙子的福了,比吃六大碗好,哈哈哈。”

            小屋门前的左边种了一棵楝树,每年冬日静养,而寒冷一过,便穿上新装。渐渐地长得枝繁叶茂,像一把绿色的大洋伞。春天,盛开的紫色花朵,煞是美艳,微风吹拂,飘来阵阵馨香。夏天,枝叶间缀满了碧绿的果子,好像粒粒饱满透亮的葡萄。更派用场的是浓荫匝地。我放学到家,大人收工回来,都要先坐在树下凉一凉,收一收汗。整个夏天,我们的饭厅就在这棵树下,这也是一种享受。每当秋阳高照时,果子慢慢地变黄。远看,可能有人会问:“那棵树上怎么挂着那么多灿烂的金色小球呢?”

            出了门,不远处,跨上几个蹬脚就是农贸市场。每天早晨,外面还是黑乎乎的,远近的农民就带着各种蔬果、鱼虾等农产品,在街的两旁排位。菜还有露水,鱼在水盘里跳。买卖公平客气。小秤杆子往上翅,买大送小钱不要。买的说:“不能,不能。”卖的说:“没事,没事。自己长的,养的,哈哈哈。”

          有时我也挤在里面卖两斤鸡蛋,几个香瓜,一篮小青菜和萝卜什么的。见我人小,顾客也不还价。这样弄两个零花钱,活泛活泛。你还别说,我开个早工卖菜,从来没有耽误过上学,为什么呢,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么多卖菜的人,数我路最近,收摊子最早。年龄最小,心情最好!

            日月穿梭,时光荏苒。一切都在变,变得越来越好。小街要发展,水塘填了,小屋拆了。我们搬到了二卯酉河的南边,在自己的自留地上,盖了几间大一点的茅草房,继而又拆除,翻盖了砖砌瓦房。

            我成家立业后,自己又独立砌了几间瓦房。十多年以后,拆了平房换成楼房。儿子工作后,又在大丰城里买了商品房。社会好了,国家强了,百姓富了,日子笑着过。

            怀念小屋,无比快乐。珍惜今朝,无比幸福。憧憬未来,无比美好。我们都是最幸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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