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我的外公告别了人间去了天堂，那是我成年后第二次永别至亲。
第一次尝试坦然看待生死，是2013年和奶奶最后一次见面时，在她病榻前诚恳地说：“奶奶，趁你还活着，我就抽空回来看看你跟你聊聊天，好过万一哪天你一口气上不来的时候我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在你灵堂前哭得肝肠寸断。万一我这次回深圳后你真的一口气上不来了，我有事不能回来的话，你不要怪我。”奶奶只说：“我想好起来，想看你当妈妈。”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坦诚地看待生死。
疫情期间，2020年2月27日，老妈发来语音说外公走了。语音里倒也听不出老妈有多悲伤，大概是前几天我们给她做了心理建设，知道她想回去送外公最后一程，然而疫情尚未解除，回家那段路，万难！我听到外公离世的消息，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流下悲伤的眼泪，内心平静得不符合逻辑！赶紧问江哥金光明沙怎么用？被他一顿数落说我平时不做功课。的确，年前回家时，江哥给了我两个咒轮，让我给外公外婆佩戴着，对他们的晚年和生命的归处有帮助。等百年归天时可以把里面的金光明沙取出来按照仪轨使用，就能蒙佛菩萨接引，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时江哥还叨叨了两句使用方法并交代我自己去查看《临终切要》，我不以为然，心想，等我回去看看外公的身体状况再说吧。
我们到外婆家的那天，外公的精神面貌还不错，吃了晚饭看电视，一切都是他正常生活的节奏。心想：“外公的身体不像我听到的那么糟糕嘛，普通感冒罢了，能好起来。”世事无常，这次外公就真的没有好起来。不知道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了人间。
外公这一生，经历过少年丧母，中年丧子（养育九个子女，老大夭折），十几岁挑起养家糊口的担子，用肩膀担盐巴贩卖，翻山越岭从咸丰腿到四川一带，经过深山老林时遇到老虎又被老虎嘴下留情的惊险，经历了父辈被斗争含冤处死的惨痛……
由于外公老年时听力不好，说话要贴着耳朵大声说才能听到，所以每次和他近距离相处时，并没有跟他过多交流。18年夏天，一是自己生意上状态不好，二是随顺老妈想回外婆家住几天，于是约上老幺陪老妈去外婆家，那次是我成年后在外婆家玩得最久的一次，足足一周！把儿时记忆里的画面几乎都重温了一遍。可能是因为每次到外婆家基本都是住一晚就匆匆忙忙地走，时间太短，大概外公其实有很多话要跟我们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干脆不打开话题。也就是这住下来的一周里，我把带回去的几本书推荐给他看，他看完后讲了很多书中的观点，也聊了很多关于他自己的故事，我才知道，眼前这个步履阑珊的老人，虽经历过那么多的苦难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时代的牺牲品，而谈话末了跟我交代的都是满满的鸡血：“你们在外面工作，要努力创造条件回报社会，多为社会做贡献，我是文凭低了，这辈子没有为社会做贡献，现在时代不同了，机会多了，你们要努力奋斗，多奉献社会，拥护共产党，热爱国家。小牟是退伍军人，在需要的时候，退伍军人也是要被召回的，将来有一天万一部队需要他，你不能儿女情长，你要支持他。”
外公临终前，表妹连线视频跟外公对话，我跟江哥在镜头面前等待外公做出指示，他努力睁开眼睛，用力呼吸，屯够几口气点了我们的名，说：“今天你们能回来看我，我很高兴。这次见面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我们是在手机屏幕里，说到这里，清晰地看到他微弱的抽泣，眼角滑落的泪或是对人间的不舍亦或是对亲人的留恋。他又屯了几口气接着说：“你们要好好工作，孝敬父母，多为社会做贡献，拥护共产党，要爱国。”我全程笑着听外公的交代，即便后半程眼泪还是滑了下来，也是笑着流泪。
码字码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从平静转而泪流面面。
江哥说：“你哭有什么用？这就是生命，这就是无常。生命的结束也是生命的开始。我已经安排弘法寺的师父诵经回向了。你自己多做功德回向给他。”
是啊，生命无常。外公离世后我打了外婆的手机，是表妹接的，只听到外婆在电话里哭得肝肠寸断。回想起每次在外婆身边，她都会吐槽这辈子跟外公相处得多么不和谐多么糟心，甚至放狠话：“他这么折腾我，我巴不得他早点死了我过点安宁日子。”而终了，最舍不得外公走的人，是外婆。
珍惜身边人，珍惜身边事。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唯有当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