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 一想到一次又一次的断魂
雨便细细飘下
或许 车窗外不停倒退的树林
也在沿着列车开向的地方离去
暮春带着田野间散步的人
在匆匆归程中的人 静默的人
回到过去 视野之内
墓碑林立的山岗
他十八岁 刚刚迈上另一个台阶
回望千里之外 身后的繁华都市
自己早已没有回得去的故乡
所谓回 只是在自己的故乡
成为一个异乡人
唯有梦里 回到从未到过的故乡
梧桐树下 所有树叶翩翩飘落成哀思
缕缕 缠绕到安然地从梦中醒来
然后彻夜地难眠 难眠
看见湖 陌生感便溢出
白鹭斜飞 衔着冷风穿梭雨幕
窗外 大地嵌入另一扇窗
表里俱澄澈
小舟从此逝
江海寄余生
他从未想过 一艘船能够
小得 真如沧海一粟
没有巨型轮船的轰鸣
舟上一客便是那样 忘记甲板
忘记大海 却气定神闲成为大海
书上说了 梨花风起正清明
白色蝴蝶和淡淡梨花随风舞
农人头戴斗笠 斜风细雨处
梨花凝露 飘落在春耕田地
书上还说 梨花一枝春带雨
是耶
非耶
哈哈 他自己都在苦笑
十多年来在书中看到的
不过是印刷下来的几张薄薄的江山
十多年来用眼睛看到的
无非是一个个被繁华所粉饰的世界
坐在车窗里 他极目远望
他体内的血液认出了朴素
脑海中隐隐浮现一面镜子
亦真 亦假 似有 还无
夜幕降临华灯一盏盏初上的繁盛是假的
烟雨朦胧渔父小舟独坐的世外桃源是真的
高楼林立直指苍穹一城似利剑是假的
天苍苍野茫茫一间小屋只堪容膝是真的
晚霞一抹看不见的血液流动
看不见星空是假的
唯一的真 是梦中那棵梧桐树
梧桐树下
树叶以惊人之慢
纷纷
飘落
2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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