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像定格在了那一秒,我感觉到世界都静止了。
希望是真的,那么至少被汽车撞飞的阿西,会在空中停下来,那时候我就可以把他抱在怀里,他与以前一样,笑着抬头说,和我玩呢。
可是这都是我的想象。
阿西不算轻盈的身体也能在空中画出抛物线,无法判断抛物线的坐标,也不足以建立一个二次方程,直到阿西落地的时候,我才从这恍惚中回过神来。明显地听到“噗”的一声,好像气球漏气似的,虽然和我隔了半条街,但那声音仿佛就在身边。
就在此刻,我的世界开始恢复,我双耳又听到了车水马龙的声音,听到了人间的嘈杂。我看到路中央围了一小撮人,仅仅从那缝隙中,我清楚地看到阿西躺在地上,面朝着天,很远但是我看的很清楚。
“西……”我感觉自己凝滞的身体可以动了。
“西!”我尖叫着跑过去,围观的人有很多吧,我感觉自己推开了重重人墙,才终于来到阿西身边,阿西静静地躺在地上。很不好看,全都是血。有人打了急救电话,报警电话,我跪着看他,我无知觉地晃动着他的身体,口中念念有词,有人拦着我。我不知道做什么才好,看不到哪里有伤口,可是就是有很多血。我不知道此刻如何控制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徒劳的动作。
阿西的葬礼于半个月后举行。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当天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一直责怪自己,如果那天没有约他出来一起玩,如果那天没有在马路对面和他挥手,他也许不会那么兴奋地跑过来,像要分享什么喜悦似的,也许就会注意到一辆超速行驶的车子,也许就会注意到人行道的绿灯就要变红,也许……我想了一万一千个也许,但是没有哪一个也许,能把阿西唤醒。
阿西的父母没有怪我,也许他们以为我和阿西只是偶遇。
我的座位旁边空了一个人。阿西是我的同桌,或者说是我曾经的同桌。阿西的书桌抽屉整理了以后,我在阿西桌上放了一朵小花。老师看我的眼神很复杂,她觉得我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半个月来,我都没有交作业。
老师提出要给我换一个同桌。我很生气地拒绝了。当然,也没有人愿意坐这个位置。约莫我们对这种事情都是很忌讳的。
可我觉得阿西会回来的。阿西和我说过要做永远的好朋友。阿西最讲义气了。
我们是从一个大院里长大穿开裆裤起开始的好朋友。和阿西从小学到初中,到现在的高中都是同一个学校,尤其是高中,还是同桌。这么多年了,阿西说的话从来都没有做不到的。但是这件事情呢,阿西做不到了。赖皮啊,这样就可以不用考清华了。也许高一的我们对清华是没什么概念的,毕竟我们这个小城,也是偶尔几年才出一个考上清华的。阿西他敢拿着满是红色记号的本子,跟我夸下海口。我不会嘲笑他,我觉得他有趣死了。
这下,真的有趣死了。
我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啊,这个题目……”我下意识地问旁边,空着的座位。猛然意识到,阿西不在了。这道题目阿西还在的时候给我讲了无数遍。他开玩笑地说想切开我的大脑,看看是什么构造,怎么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愣是不会。那天我好像看到了阿西大脑的构造,虽然隔着黑色的头发,但是我在他脑袋上清楚地看到一条暗红色的缝隙,里面漆黑一片,汨汨地流着白色的液体。我当时觉得一点都不恶心,也不丑,但是我想不通为什么阿西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这样太脏了。
“你还是不会做吗?”我听到了阿西的回答,我的身体又一次停止了机能,慢慢地我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将头转到旁边。我看到了阿西。他坐在座位上,和以前一样,笑着问我。“阿西,是你吗?”我瞪大了眼睛,问他。
“是我啊。”阿西说。
“好想你。”我说。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阿西嘿嘿地笑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