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虚构的建立
一些作家常在小说开篇提上一句“本小说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有这种说法的小说常是些不入流的作品。为什么呢?他要么是在故弄玄虚,要么是与现实靠得太近,担心有人从其作品中看到自己。故弄玄虚会使小说的真实性流失;与现实靠得太近的作家,其虚构能力则让人怀疑。虚构故事的高手常常会强调自己作品的真实。博尔赫斯在谈到自己的短篇小说《俘虏》时,就肯定地说,“这篇小说当然是真实的”。马尔克斯在谈论他的创作时,也总是在强调他笔下的魔幻来自现实,在拉丁美洲可以找到其出处。
即使很多按真实事件写成的小说——比如巴别尔的《骑兵军》,马尔克斯的《一个遇难者的故事》,作家的目的也不是把这件事实再叙述一遍,如果这样,他就不会有任何意义。事件是为小说服务的。事实对于一篇小说来说,是呈现在表面的东西,是大海中冰山露出海面的八分之一。为了达到这一点,常常需要作出艰苦的努力。比如我有很多想写却还没有写出来的小说。
小说的虚构之美(三)就像前面所说的,我在帕米尔高原的经历已足够写一部书,还有我曾在边疆的漫游,包括我对湖南女兵的采访。但帕米尔高原的小说,我时隔六年才写出来,湘女的故事时隔八年才进行了虚构的尝试。我最大的困惑是,比如一位湘女的经历足够震撼人,它也是湘女亲口告诉我的,我用纪实的手法来表现它时,感觉很自然。我相信它传达出来的一切,读者也会相信。但当我要用虚构的方式来表现,我就觉得这个故事可能会让读者感觉我是编造的。
我要把一个真实的故事用虚构的方法还原出来。这其实就是虚构与纪实的差别。纪实作品的标签不会让读者对你的文字产生警惕,他们乐于接受。但当他成为小说,他们看完之后,就会说,这家伙真能瞎编。如果读者这样评价一部小说,这无疑是对作者彻底的否定。所以,我要寻找到现实之下八分之七的部分。我要寻找到这部小说发生的时代气息,主要人物说话的方式,他的象征性,这个人物的价值,也就是一部小说作为小说的意义。所以,小说家这个行当很不好干。
小说的虚构之美(三)他集帝王、圣人、魔鬼、暴徒等众多角色于一身,正如弗·莫里亚克在《小说家及其笔下的人物》一文中所说,“像生活那样复杂地描写生活就是我们的行当”,“长篇小说艺术首先是现实的易位,而不是现实的再现。”这就像博尔赫斯笔下的沙之书,它是清楚可见的,却又是模糊不清的。对于“我”的住处、卖圣经的奥尔卡达群岛人的长相、圣经的版本、提及的名人、沙之书的来历、两个人的谈话、我对沙之书所做的事和迷恋的程度,似乎都一一呈现在眼前,我最后对沙之书的处置甚至精确到了藏书的地点,都是清楚可见。但这部小说有很多东西都笼罩在沙尘暴里,等待着高明的读者按各自的方式去解读,这就是博尔赫斯式的虚构的手法带给读者的复杂感受。
小说就是这样在虚构中构建作者和读者互动的平台。虚构可以更好地满足小说家的思想,也更好地满足读者的需求。读者需要的不仅仅是视觉效果,他们需要思维的空间,需要有影响力的作品让他们产生心灵的回应,我想,读小说的一个目的是让自己的灵魂能有更长的生命力。而虚构正可以帮助我们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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