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似乎做了个梦,醒来已记不真切。
好像有个小女孩在做着什么,我问:“你又不是她,你怎么有勇气去做她才能做到的事?”
小女孩瞪着我说:“因为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我弱弱地回了一句:“可你还不是她……”
小女孩说:“我做了这些事,我就成了她。”
凌晨醒来,躺床上琢磨这场若有似无的梦境,琢磨梦里的女孩和梦里的对话,还有梦里梦外都总是怯怯的我。
那个女孩好眼熟,像是二十多年前的自己,记忆中有很长时间,妈妈总是跟别人念叨那个从小就不太一样的我。
比如,送我去镇上的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哭得不下台,我一个人安安静静跟妈妈挥手说再见,妈妈见我一个人乖巧地走到教室角落坐好,她才放心地离开。只是没想到等她回到家以后,我一个人坐在大门口,还可怜兮兮地问:“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啊?”原来,我趁老师安抚那些哭闹的孩子时,悄悄溜出来,从山上的小路跑回家了,因为走的捷径,在妈妈回家之前,我就等在家门口了。
比如,我像个男孩子,从小就很皮,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的事没少干,有一次幼儿园开家长会,我一路跑在前面,还不忘在路边沟里捉螃蟹,或者爬树上晃晃,到幼儿园的时候,我头发乱糟糟地,衣服口袋被树枝勾破了一大块儿,两腿都是泥,妈妈很不好意思,把我拉到后排角落坐着,不想被别人看到,可是家长会刚开始,老师提的第一个问题,我就蹦出来了,还大摇大摆蹦到讲台上,惹得全场哄笑,我自己也笑得无比自豪。
幼儿园老师和村里的老人总说这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娃。
比如,别的小朋友生病不去医院,不吃药不打针,但是我从小就很惜命,一感觉哪里不舒服,马上缠着妈妈带我去看医生。有一次,我有点小感冒,妈妈从早忙到晚,天都快黑了,她还要赶紧割猪草喂猪,我搬了凳子,坐在田埂上,不快不慢的数落她,“我一早就跟你说了我生病了,天都快黑了,你都没打算带我去医院,你是想看着我死掉吗?”医生开药的时候,说这个药有点苦,我说我不怕苦,医生给我打针的时候,我忍着痛一声不吭。
村里的医生总说这孩子有出息。
我回味着这场梦境,回忆着妈妈讲述的我的故事,一上午都在恍惚。
妈妈总是讲我小的时候,她为小小的我自豪过,妈妈不爱讲长大以后的我,我知道因为失望和心疼,她和我一样,在逃避。
原本只是过上了平平淡淡的日子,我收起梦想,压制住不甘,日子也能在浑浑噩噩中安稳地过。
可刚生完二胎,家里生意亏损,一时间债务的重压,和面对人际关系的患得患失另我几度陷入崩溃,最后被困在产后抑郁的深渊里。
深夜,肚子面对哭闹的孩子,我觉得整个房间就像一个牢笼,我想出去,想推开窗户一跃而去,但是看看怀里孩子喝完奶后满足的笑脸,又放不下了,继续躺回床上辗转。
后来,我去过两次江边,把脚踩到水里,感受水的冰冷和被吞噬的恐惧,还上过一次屋顶,俯瞰地面想象失重的压力。
好长一段时间,我想到死心里就生出一阵解脱的快意,听见有人自主放弃生命,内心就生出一股由衷的佩服。
可我不行,我有太多不舍,孩子,父母,所剩不多的朋友,还有自己。是的,我还缺少勇气。
但我又总是祈祷一场意外,比如江上游突然席卷来的浪头,把我卷走,比如屋顶突然刮起超大的风,我一时没有站稳,甚至路过街角时,希望突然串出来一辆失控的车……
每每这么想着,又开始嘲笑起自己没用,没用到想放弃也企图借助外力。
我无法相信如此无用的我,就是那个曾自命不凡的小女孩,那个我以为任何事,只要我想就一定可以做到,以为只要我不认输,就没有人没有事能把我压倒。可终究泯然于众人,终究面对现实深感无力。我把那个充满活力的不一样的孩子,遗失在岁月里,归来,也只是在梦里。
梦醒,眼角微微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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