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微雪,天色已晚,不见一丝夕阳色彩,唯有无边无际的藏蓝色铺展开来,间或几点冷白星光。雪粒倾下,映着路边昏黄灯光,荧荧闪烁,粗看倒似星辰陨落,弥漫在天地间。柏油路面隐隐积了一层薄雪,泛着湿灰的冷气,几辆黑色汽车飞驰而过,鸣笛声响起又远去,荡在远方。万物冷色,独她穿了一件暖红外衣,与周身格格不入。走在路上甚感无聊,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自身前转到身后,又再次出现在身前,周而复始。影子是高瘦的,带着不协调却美丽的比例,她看到自己被风凌乱的头发,和外衣口袋上携带的兔子挂件的轮廓。影子呈黑色,万年不变,盯久了,她却看出自己外衣的红色来,和发尾新漂染的姜黄色。谁是谁的影子渐渐模糊,唯一清晰的便是她走着的这条路,生硬的冷灰色直截了当,与墨蓝天空界限分明。
离灯光稍远时,影子宛如一团涂上去的水墨,看不分明,她隐约感觉出那是一个她。待走进灯下,影子颜色愈浓,棱角分明起来,她能看到自己翘起的两个小辫子,和跨在身侧的背包。她喜欢盯着清晰的影子看,仿佛能从中与自己四目相对——两双略带笑意的眼睛。此前看到的一句话,这时在她脑中响起:“当我开始抬头仰望天空时,我发现人生并非无趣。”她抬头,苍灰色天空中倒映着紫红霓虹灯的光影,仿佛茫茫雾霭笼罩,一时间分不清晴天阴天。忘记何时起,再未看到过繁星,偶尔有一颗落了单般的兀自颤抖,抖落一身微不可见的星光。天边的月比之望月瘦了许多,细细看去,隐约能望到几点阴影,宛如由飘零的桂花垂下。形单影只,天空如此,她亦是。
也许,影子是一种幻想,青灰色下只有轮廓,她将自己一笔一画想象出来,眉眼唇畔。她酷爱幻想,可能她才是影子,在黑白之间极尽浪漫地浓墨重彩。她脚下是斑马线,亦是条条钢丝,踩上去,一步摸索着一步,如行云端。四周无人,又似有人,她看到另一个影子,时而融入进她自己的影子中,时而又分离出来,在灯下飘动。灯火阑珊,月色渐起,那影子颜色愈发深重,她仿佛看到一双含笑的眼眸,和眸中间或绽放的烟花。浅秋时分,她曾立危墙上,凭栏远眺,耳畔是那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请你看烟花”,眼前是紫红色天空,以及霎时铺满一片天幕的烟花,熠熠闪烁,万千凋零。色彩占满了她的回忆,那一晚的烟花似是没有声音,她看到的,只是烟花的影子。再抬头,远处又有烟花凋落,依旧无声无息,只属于她一人。她和她的影子行于世间,一同幻想。只是隐约间,天地积雪,茫茫然,万物失色,唯有她和影子,不见其他,不见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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