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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从容 且勿辜负

生命从容 且勿辜负

作者: 温柔金 | 来源:发表于2016-01-21 15:39 被阅读0次
    图片来自家乡的傍晚

    听过很负能量的一首歌,里面这样唱道“毕竟用尽了力气也未必如愿”。

    听外婆说起十五年前村里有一个名副其实的无赖,他们说那是爸爸的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我的伯伯,但我不知道,至少我不愿叫他伯伯。他有个老婆叫小兰,儿子阿龙。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什么叫人情世故。小的时候经常和阿龙一起在院子玩耍,在田里嬉戏。这么说来其实阿龙算是我的哥哥,大概大我三四岁具体大多少我也不太清。对儿时生活在那儿的人事物的记忆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但总归印象里还是有这么一家子人。

    从出生几个月到学会走路的那些日子,我是在部队大家庭中度过的,所以大概从小就认为严以律己的作风是道德的基本点。后来搬回到属于父母的小村庄,我的脑海里便又多了这个姑姑叔叔那个舅舅姨妈的。当然还有阿龙的爸妈,他们让我叫伯伯伯母。

    我并不知道他们家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一家人住在老人家的老房子里,小的时候总是可以看到阿龙他爸一瘸一拐,也并无工作。小兰总是早出晚归的忙碌着,显然忙碌程度超越了我眼里的农村妇女。一人挣钱全家花,更何况还是个女人。那时候总是会纳闷,为什么这个伯母可以这样忍受,忍受她丈夫如此的贪婪,忍受她公婆如此的野蛮。

    再长大一点,我随家里搬了家,但依然没搬出那个小镇。站在新家的阳台上刚好可以看到阿龙他们家的老房子,一排白色瓷砖房子中唯独那一幢黑色瓦片的屋顶,暗棕色的围墙,格外显眼,偶尔在饭点的时候还能看到黑瓦房子屋顶的炊烟飘向空气。

    有一次走在回家路上,无意间看到远处一瘸一拐一个人,想都没想我就知道那是阿龙他爸,我们村,在我家附近除了他没有别人。可是与我印象中的他有了些许差异,身材愈发消瘦,背也微驼,满脸胡渣头发蓬松,穿着睡衣拖着拖鞋,不知道的人甚至会以为是个流浪汉吧。我害怕,我害怕他这副外貌,没有去打招呼或者叫他,我像个路人匆匆走过,拉开一些距离后,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是一个人一瘸一拐走在路上,远处的老房子依稀人烟,看起来像个特立独行的荒芜之处。我一直知道他们应该是怎么了但我一直没敢问家里人他们到底是怎么了,我怕听到些我没准备好接受的回答。亦或是我还。

    说回来,其实没搬家的时候小兰对我不错,记忆中大概帮过我们家一些忙,我母亲曾这么对我说过“你伯伯是个疯子,可是伯母是个好人。”我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理解的这句话,我总觉得,让老婆在外赚钱的男人自己却在家闲逛着,太怂。更何况酒后还会打老婆。但我更不理解为什么小兰如此承受。等我长大了一些,我知道,阿龙是他们家族唯一的孙辈,大概这就是一个母亲为何心甘情愿的原因。

    再后来,还是听起街坊领居说起,听说他疯了,是精神上的病。但依然呆在家里,住在那个九十年代盖的黑瓦单层没有再被翻新重新装修过的老房子里,同样他的年老父母靠种地补贴家用,小兰在外打着零工赚钱养家,大概是这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体更差了,精神更怪了,而儿子阿龙在义务教育九年后也长大出去学技术了。我抱着八卦心态试探性的问街坊,他到底是怎么了,这家人到底怎么了。其实不难看出,那几年村子里大家家里的房子都不约而同地被翻新重建过了唯独他们家依然一片漆黑,红色的电灯泡和用柴火烧饭的灶台依然还在。隔壁大妈嘟囔道,也是报应啊。她说几年前他做了些坏事惹到了别村的人,那帮人也是混在道上,为了教训他就把他的腿脚给打残废了,瘸了。可能脑子也被打坏了吧,谁知道呢。这点我倒真的会相信,他也不是一个什么和气的人,冲动起来摔凳子砸碗,喝醉酒后这个打那个骂的,性子能平和到哪里去。大妈接着说,现在好了,让老婆过着这样的生活,也不给人家离婚,还要靠女人养着过日子。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时候一直没离婚,只是知道小兰曾来找过我的母亲,说起过家事,大家都是确切地知道小兰想离,想脱离那样的生活那样的家庭,想摆脱疯子。至于为什么没离成功或者没直接带着儿子去别的地方我想我大概以后我也都不会再知道了。

    时间在变,万物都在变。那些念叨过的旧人旧情,恐怕早已被风吹的无了踪影。 等我走出那儿去了外面读书以后,关于村里谁谁谁的消息我也自然得知的越来越少,也有过那么几年时间我是根本就忘了那一家子人,直到今年再次回来这里。偶尔心里想知道大我几岁的阿龙现在去了哪里,在做些什么,读了高中没有。可我也并没有机会得知到。只有在每次去看望老外婆的时候,听外婆讲讲故事,才能偶尔听到一些农村的家常,阿龙好像没读书了,一样在打着散工赚钱补贴家用,做廉价劳动,还没娶媳妇儿,要盖房子了。听到这些的时候,不免觉得遗憾可惜。毕竟阿龙懂事,长得帅。

    关于小兰,我所知道的她的工作, 是她在城乡公交公司里做着售票员的工作,因为在车上遇见过她,有一次她认出了我还给我免了车钱。关于小兰盖的新房子,是她买下了舅家斜对面的那块地,每每去看外婆总经过那,母亲后来告诉我说,那是小兰的房子。外婆也总是说,那个小兰啊,在对面买了地要盖房子了呢。我不免觉得挺开心,或许是为小兰终于要搬出那个小黑房能住新房而高兴,或许又是为了阿龙终于能有个底气可以去谈个心仪的姑娘娶回家了。你要知道,在农村,男人没有一间房子是很难娶到老婆的。但我不知道的事,后来还是知道了。

    舅舅家附近的老娘客们总是在打麻将的时候议论村里的某某某,有一天讲起,小兰这个女人啊,多么多么有本事,一个人赚的钱能买下地把房子建的好好的。同时又议论着说,据说房子建好了还要把那疯子接过来住呢,那疯子现在话也不怎么会讲了,吃喝拉撒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了,饭都是儿子端到床头去喂的 ...。噢,原来他们还没离婚,原来他还活着,只是身体更更更差了一点。  

    不知道怎么说,我害怕听到下面的话。

    麻将桌上伴着麻将碰撞的声音,议论纷纷,而我听到了我最想知道却也最不想听到的话。大妈说,那天去街上补鞋的时候,旁边的女人指指点点说,喏就是那个女人啊,五块钱也可以十块钱也可以,反正给钱随你搞。大妈接着说道,我就顺势看向了她们所指方向的,结果真是看到了小兰,还穿着花里巴哨的超短裙,踩着大概有十厘米的高跟鞋,头发烫染的洋气的很,朝医院方向走去。这时候,麻将桌旁有人讶异到发出啊的字词,也有人嘚瑟一笑好像老子老早就比你们知道这个事儿了一样。我当然惊讶,我惊讶的同时我甚至感到一丝羞辱。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吧?她不该会做这种事情来赚钱的吧?她为什么会这样了?

    出于八卦也出于在意,我问了长辈,关于她,她的职业,她赚的钱。

    大妈直爽且云淡风轻地告诉了我那是个事实,我也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云淡风轻。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是我。大妈说的直截了当,“对,她就是去做了。”

    对 她就是去做了。这句话在我脑子里持续了很久,持续到吃饭。

    吃不下饭。

    是何等抛弃尊严,又是何等义不容辞。

    似乎早就把严以律己的道德基本点抛之脑后了。

    只希望,善良终会得到宠幸。

    今年回来,景色依旧没变。而关于人,终于知道的不是那么多了,各自在各自的路上渐行渐远,倘若觉得安好,那就是极好。

    怪时光太短,双手太长,想要的太多,终究什么都得不到。

    毕竟用尽了力气也未必如愿。


    文/ 温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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