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丑独自一人住在森林边的木屋中。木屋前有一片美丽的湖泊，碧蓝的湖水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闲暇时，他总会趴在木屋的窗边，静静地盯着湖水发呆，就好像能从里面盯出什么满身鳞光的古怪东西或者古老的精灵似的。
他每天在清脆悦耳的鸟啼中醒来，然后带着他自制的石铲，上山。一边捡拾一些可以生火的木头，一边寻找一些新鲜的野果和野菜，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松露。但他不会太贪心，够他这一天吃的就心满意足，因为他认为这些大自然的馈赠本就不应该属于他，如此，已经算是恩赐了。
就这样，每天随太阳一起醒来，每晚在夜幕中沉沉睡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是“哲学家”的人来到了他的小木屋前。
02
“我路过此地，希望能在你这里借住一晚。” 哲学家礼貌地向小丑鞠了一躬。
“当然可以，我的朋友，我已经很久没有同我以外的人说过话了。” 小丑开心地答道。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吗？”
“是的，自打我记事以来，我就在这里了。在我小的时候，曾经来过一位留着长长的胡子头发花白的老头，看起来很有……智慧？这个词是这么说的吧？”没等哲学家回答，小丑自顾自地又开始讲话，“嗯，他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是他教会了我说话，我每天都跟他说很多很多话，后来，他离开了，去了别的地方。那之后，我就每天跟森林里的树、鸟，还有这片湖水说话，但更多的时候是跟我自己。”
“哦，那你倒是跟我有点像，我也经常和自己说话，你知道，外面那些人真是蠢极了。他们整天要么是为了吃吃喝喝的事情抱怨个不停，要么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打架打的头破血流。有些人明明已经有那么好的房子住，有那么多的衣服保暖，还有每天变着花样的食物可以享用，却还是不停地抱怨自己是多么地贫穷。好像他们拥有的更多，就越是会叫嚣不停，吵得要死。他们这样的人，是不配同我讲话的。” 哲学家一脸鄙夷地说道。
“这个……我不清楚，除了先前那位老人，和现在同我讲话的你，我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了。”
“那你真的是很幸运！没有遭受过那些人的污染。对了，那位老人，他去了哪里呢？”
“我不清楚……我只记得他提过，那个地方很美，和我这里一样美的一个地方。我经常会盯着湖水看，我在想，他是不是去了湖的另一端？也许湖底的另一面还有一个美丽的世界呢！”
“完全有可能！”，哲学家大声地笑了起来，“我还真是想见一见他呢，他一定像你说的一样有智慧，而且有趣！”
“您到这里，是来做什么呢？” 小丑有些不解地问。
“思考。”
“思考？”
“对，就是有一些事情，我想不通，就开始四处游荡。我去过很多地方，一路上嘈杂不堪。当然，也有看起来很美的地方，但总感觉那种美不够真实，有太多关于“人”的痕迹。我也见过很多人，我同他们谈话，但没有谁能给我答案，就像我说过的，他们只会满面愁容地盯着自己的面包。”
小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微笑了下，没再说话。
03
快到晚餐时间了，他邀请哲学家入座，“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陪我一起吃晚餐吧。”
小丑把炖好的野菜端上了屋外的石桌，又把早晨摘来的野果全部放到桌上。
他们在夕阳下一边享用着美味，一边聊天。一阵微风拂过，湖水泛起了金黄的涟漪。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感到无聊，或者孤独吗？”
“怎么会？我有很多朋友的，我喜欢跟他们说话，而且，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每天早晨都要去森林里找吃的，否则今天就要饿肚子的。” 小丑喝了一口汤，咕嘟嘟咽了下去接着说，“当然了，顺便见一见我的朋友们。它们有的会飞，有的能跑，有的却只能站着，从春天到冬天，再从冬天站到下一个冬天，它们从来不会感觉到无聊，却一天比一天大，一年比一年高，直到我只能仰着脖子跟他们说话。幸亏它们不会动，要不然我找起来就费劲了。”
哲学家满意地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出去呢？我是说去有人的地方，城镇，市集，广场，或者远行，去其他国家，也就是更大的城镇……我是说，那里或许有更好的生活。”
小丑停止了咀嚼，抬起脑袋认真地想了想，随后回答道：“不想，我没有什么困惑需要像您一样游荡，而且我已经拥有够多了，我不需要再去找什么其他东西了。我想我比你口中的那些外面的人更富有呢。” 他抬手指向木屋、森林和湖泊，“很惭愧，你看，我有这么多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
哲学家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良久，他回过神来，对小丑会心一笑，说道：“没错，你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富有的人了！” 说着，他拿起了一个野果，用力地咬了下去，森林里清新的味道便在嘴边散了开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和水果了，也很久没有这么愉快地同人聊天了，谢谢你。”
“很荣幸，”小丑不太好意思地回答道，“只可惜，我没有足够的智慧来回答您的困惑。”
“谁说的？你已经回答我了。”
哲学家诡秘一笑，只留下小丑一脸疑惑。
04
次日，当太阳再次升起，哲学家就要启程离开了。
“非常感谢你的盛情款待”，哲学家向小丑挥了挥手， “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盯着湖水看的人，跟你聊天真有趣！”
小丑目送着哲学家远去的身影，不禁又想起了那位留着长长的胡子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转身向湖边走去。
我不知道哪种状态更糟糕
是因为不自知而过得简单快乐
还是成为理想中的自己却感到孤独
—— 丹尼尔 · 凯斯《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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