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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很喜欢徜徉其间的一条小巷,无论是夕阳西下,还是夜幕降临。
稀稀拉拉的电线杆,低低矮矮的理发店美容院桑拿房还有百货超市,拼凑起来仿佛日本老电影里的诗意小镇。
和纸醉金迷,高楼林立的北京,十分不搭调。
至今看过的日本电影,难忘的是岩井俊二的《情书》 ,《情书》里最心水的一个镜头,是穿着咖啡色网格毛衣的博子骑着自行车那一个回眸。
许多时候,我们爱上一部电影,想念一座城市,或者迷恋一个人,都只是因为一些细节而已,并没有太多宏观而庄严的理由。
记得从前在一个个城市,常常在不经意的时候,依稀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自然懂得不可能,却还是情不自禁回头看,结果人头攒动,于我无关,我也不悲不欢,只是莞尔一笑。
或许那一刻,是想念某个人,或许那一刻,是真的有人在想我,然后命运捉弄。
这世界轰轰烈烈,异彩纷呈,我偶尔蜻蜓点水触及,大多数时候在自己的轨道里浮浮沉沉,冷暖自知,如此甚好。
有时候,走在这条小巷,会痴想不知不觉,遇见三五年前的某个我,哼着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看着枫叶一片一片随风飘落,在路旁的旧书摊且行且止,搜到一本外国小说如获至宝,笑容是清亮明朗的。
有时候,会想到那年夏天,老巷子的灯光暧昧而悠长,我们话说得极少,是刻意在留白,只剩了淡淡的晚风细细代替交代心事,如今回想,其实那已是小说里的境界,当时只道是寻常。
昨夜直到凌晨两点,还在回想那一段故事。用自认为轻盈诗意的语言,重拾那些光影蹁跹的青春往事,像是又活过一遍,像是每个人都在这样的叙述里,得到了柳暗花明。
这是写字的人的特权,能够借助这种仪式,来获得心的安宁,来成全不曾被满足的遗憾。
电影《赎罪》,讲的是同一件事。
有时候会想象,也是这条小巷,忽然间身边多了一个人,我们从清晨走到黄昏,从日光烂漫走到华灯初上,我们谈天说地,我们沉默叹息,我们交换心事,我们互相忘记,却也在心里感激,仿佛一生至此,共走过一段路,也算不虚此行。
来到北京,原因纷纭。最手到擒来的,是因为那年冬天,来北京短暂逗留的第一站,是南锣鼓巷。那样的诗意蔚蓝的天空,那样静谧悠长的胡同,那样细水长流的红尘味道,静静地涤荡着我的心胸,让我如此安心情愿做一个淡忘世事,不求深入的路人。
在小巷里,遇见插花的老阿姨,穿白裙子的俏姑娘,遇见烤玉米的小摊贩,呼啦啦飞快跑过的小男孩儿,遇见一个漂泊流浪的街头歌手,遇见一家名字叫作「曾经」的小店。
在小巷里,仿佛能够遇到一整个浮生。
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这是剧作家廖一梅的话。
来北京两月有余,没有看过一部话剧,这是一项遗憾,幸好还有余生能够填满。
之前的《繁花》,X早早买了两张票,那时候我还在武汉,如今我在北京,但是依然错过了那部话剧。
人活在这世上,许多事情其实都是不由己的,不过大多数的不由己,还是因为爱得不够深,这不是偏激,这是真理。
所谓了解,就是走过杨柳依依,月光清明,希望身边的人懂得,这一路蹉跎,不是自作多情。
所谓了解,就是适当的时候,那一段舒缓的沉默,那一只伸过来的,勇敢坚定的手。
所谓了解,就是不太完美的两个人,对彼此没有依赖与苛求,却有信任与慈悲。
如果一直在心里辗转反侧地思量同一个问题,那么答案其实昭然若揭,只是愿不愿意接纳与承受。
所谓了解,是你走得再远,也知道巷子口,总有那道身影忠诚地守候,你只需要返去的时候,为她带上一束花,或者为他。
走出地铁站,走过这条小巷,去吃一碗馄饨,或者麻辣烫,吃饱喝足以后,迈着意满心足的步子,一步步往家里走去,即便清贫,也仿佛一种富足。
有时候,玻璃门外忽然下起漂泊大雨,又没有带雨伞,想等雨停,可是它一意孤行,下个没完没了,老是坐在那里,占着别人的位置,难免会有一点心虚,自然这是性格的问题,我相信,一定有人坐到半夜三更,也不会觉得任何不适。
将布包的口闭紧,就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地淋雨往前走,淋湿了一点点的时候,还觉得有几分可惜,全身打湿了,就无所顾忌了,就走得更加地轻松适意了,看见两边的门廊下面,瑟瑟缩缩,望洋兴叹地站着许多人,自己也觉得堂皇而无须尴尬,反倒是他们,局促而畏首畏尾得紧。
自然,夏虫不可语冰。
回到家,脱下淋得湿透的衣服,洗一个热水澡,瞬间全身都舒畅。
烧一壶白开水,坐在床上,一边如酒般饮一边看小说,而酒伤身,白开水堪称温良恭俭让。
这样的生活,寡淡寂寥却也安然自得,恰似那一杯杯白开水一样。
偶尔电闪雷鸣,常常静夜里传来飞机穿越云层的轰鸣声,我心知某一刻你正在那有限的空间里失眠或者入睡。
我在纸上沙沙写下「晚安」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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