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去哪儿了（一）

题记

时间都去哪儿了

门前老树长新芽

院儿里枯木又开花

半生存了好多话

藏进了满头白发

记忆中的小脚丫

肉嘟嘟的小嘴巴

一生把爱交给她

只为那一声爸妈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生儿养女一辈子

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盐半辈子

一、

      梅子出生的时候正是一年中最热的7月，梅子被护士从产房里抱出来的时候，梅子爸在闷热的产房门口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几百圈了，短袖汗衫紧紧地贴着身体。他颤颤巍巍地接过护士抱过来的孩子，低头端详熟睡的女儿，那是个粉嘟嘟，皱巴巴的小东西，眉毛只有淡淡的轮廓，弯弯的，眼帘细长，鼻子小巧，嘴巴紧紧抿着，睡得安稳。额头一滴汗珠慢慢流下来滑到眼睛里，有轻微的酸涩，然后他的眼里就涌出了泪水。

        伺候月子的是梅子姥姥，姥姥无论是自己坐月子还是伺候月子，那都是经验丰富，她刻板地秉承着老祖宗坐月子规矩，真真地把“捂着”落实到了实处，三伏天关门闭窗，产妇孩子还盖着棉被。小小的梅子用哭声表达着对姥姥的不满，对炎热的抗议，梅子爸心疼，抱着梅子满地溜达，他看着粉嘟嘟的女儿，内心一片柔软，他说：“喊爸爸，喊爸爸！”梅子姥姥最见不得女婿这样的矫情，白他一眼：“一个月子里的娃，哪会喊爸爸？你就自己喊自己玩吧。”语气尖酸不无鄙夷。梅子爸仿佛听不懂一般，仍旧乐此不疲地玩着“喊爸爸”的游戏。梅子姥姥觉得自己权威受到了挑战，她于是正色命令：“把孩子放床上来，别凉着了。”梅子爸说：“我还是抱着吧，放床上又该哭了。”姥姥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教训他：“你懂什么，老话说得好，小孩子哭顶唱呢。”于是她一把抱过梅子，强行放到床上，梅子大哭，梅子爸神色暗淡。梅子一直哭，饿了哭，吃饱了还哭，抱起来就安然入睡，一放床上就大哭不止。哭声让妈妈姥姥不胜其烦，梅子爸便一宿一宿地抱着梅子。这一抱就是几个月。那几个月爸爸是靠墙坐着睡的，梅子是趴在爸爸肚皮上睡的。姥姥说，都是梅子爸把梅子惯坏了。

        梅子再大点的时候，梅子爸终于可以躺着睡了，梅子仍然睡在爸爸肚皮上，他开心而满足，逢人便说：“还是闺女心疼我啊，我终于能躺着睡了。”别人都跟他说，孩子都被他惯坏了，以后这孩子肯定不好管，不能总是这么由着她性子来。他呵呵一笑，既不反驳，也不辩解，只是依旧我行我素。

那一年，梅子1岁，爸爸25岁。

时间都去哪儿了（一）

    二 

      梅子爸的工作发生了变动，起因是梅子爸的领导工作调动，领导对他十分赏识，然后就想带着他一起走。梅子爸很纠结，这是个艰难的决定，走意味着升迁，每月工资多了整整十块钱，诱惑很大，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这是在外县一周才能回一次家。梅子刚三岁，正是调皮可爱的时候，每次下班时间，梅子总是搬着小板凳，坐在小院门口等他，很多次他都看到这样的画面，夕阳斜照在门口，一层淡淡的红晕，小姑娘坐在小板凳上凝视着巷口的方向，偶尔有行色匆匆的下班回来的人，打趣她：“梅子，快回家吧，你爸爸今天不回来了。”她固执地反驳：“你骗人。”然后她歪着脑袋撅着嘴不再理会。等看到他的身影，胖嘟嘟的身子一扭一扭地跑向他，扑进他的怀抱，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梅子要坐飞机。”然后他把她架到肩膀上，她骑着他的脖子，搂着他的头，爷俩就这样“飞”回家。梅子爸不敢想象梅子坐着小板凳等不到他下班会有多么的失望。可是梅子马上要上幼儿园了，这就多了一笔额外开销，以后还要上小学，上中学，他想他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梅子又搬着小板凳去门口等爸爸，妈妈拉住她：“梅子，以后不用等爸爸了，爸爸去外地上班，这几天不回来了。”梅子倔强地以为妈妈在骗她，于是她固执地坐在门口，任凭妈妈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夕阳西下，当最后一抹残阳落下，夜幕悄悄降临，梅子终于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妈妈说的是对的。她抱着小板凳号啕大哭：“我要爸爸，我要坐飞机。”妈妈把她抱回家，梅子哭着睡着，梦中仍念叨着：“我要爸爸，我要坐飞机。”

      周六爸爸提着包回家，梅子粘着爸爸不下怀。周一早上爸爸提着包出门，梅子急匆匆地过来抱着他的腿，她哭喊，撕扯，用她自己的方式，做着徒劳的挽留；梅子爸抱起梅子好言安慰，无果。于是便狠心放下，起身离开。走出大门，听着梅子声嘶力竭的哭声，他眼眶一红，既有欣慰女儿对他毫无遮掩的不舍，又有不能陪在女儿身边的懊恼。

      那一年，梅子3岁，梅子爸2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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