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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我的父亲母亲

作者: 感叹号1 | 来源:发表于2019-01-12 00:52 被阅读14次

    去年父亲节那天开车回家的时候,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说他在装修家里的房子,希望我跟老婆和岳父岳母一起回家的时候有个好点的房子可以住,我叫他别太辛苦了,父亲说现在还辛苦,都已经够轻松的了,一阵感慨,有点难受,想起了许多事情。

    外公有七个女儿、三个儿子,我母亲是第五个,我外公解放前就是财主,解放后曾经被戴过高帽,游街示众过,后来划分为中农,属于团结对象,所以小时候母亲一家 都没有干过农活,生活至少衣食还是无忧的,还能够有小人书、可以拍照片,不过外公是封建余孽,家里吃饭都必须是外公吃完了以后,儿女才可以上桌,外公不赞同父亲跟母亲的婚事,把我母亲许配给东阳的一大户人家,还把我母亲给关在阁楼上。我母亲托他的姐妹给我父亲说,如果想娶母亲的话,就赶快去找她,如果不想 娶的话,就算了。父亲听了之后,连夜赶到阁楼下面,叫母亲的名字,母亲听到后,从隔壁的小阁楼顺着木板爬了下来,跟着我父亲走了。外公觉得很没有面子,而 且对不起那户世交的大户人家,就不认我母亲这个女儿了,把我母亲所有的东西都给烧了,包括母亲以前拍的照片。

    这个事情让我妈妈很多年后很多次说起来都有点伤心,不过我妈妈虽然被赶出了外公家,但是还是很爱外公,外公去世之后,我妈妈好多次跟我说起外公,说外公自己在二三十年代创业,靠印染起家,赚了很多钱,在文革的时候,家里抄家的时候,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银元被抄家走,外公聪明偷偷的在床的隔层里留了一些,所以我记得后来我们家跟外公关系缓和之后,我小时候的压岁钱,都是十个银元,小时候不懂事常拿这个银元当成一块钱去卖包子吃。后来才知道,这些银元应该挺值钱。

    外公在文革的时候,过的很苦,而且外公过惯了比较好的生活,所以从来不干活,都是外婆一个人带着十个子女,干的农活,妈妈说,外公很有傲气,每次被拉出去批斗前,也不喜不怒,就是叫外婆烫一壶酒,然后抄几个菜,慢悠悠喝完,拿上游街的牌子就跟外婆说,我去游个街就回来。回来之后照样喝酒吃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外公很感激邓小平,我记得小时候,外公在家里放了很大的邓小平的头像,外公家小时候年夜饭很热闹,因为我有二十来个表兄弟,所以聚在外公家吃饭还是很开心的,但是因为父母跟外公家关系一直不是很好,我自己感觉自己小时候并没有太多感受到外公的温暖,但是我记得外公小时候给我买过一套猫鼠大战的书,我一直保存了很多年。

    我爷爷跟我外公相反是个三代贫农,做人好大喜功,喜欢吹牛,而且不是负责任,在村子里口碑也不太好,他很年轻的时候,娶了奶奶之后就一个人跑新疆兵团去淘金,因为受不了那边的苦,三、四年后,又一个人跑了回来,生了父亲之后,又一个人跑出去,留下父亲跟奶奶相依为命。很多年后,爷爷又回来带着奶奶去了江西,一去十多年。

    这十多年,刚好又碰到了最苦的三年自然灾害,我爸爸一个人在我外太婆家艰难的活了下来,我爸爸小时候得过天花,眼睛一只视力很差,从小也营养不良,所以,我爸爸跟外太婆感情很好,小时候的爸爸吃过很多苦头,也会干很多很多的活,他很小时候的时候就跟着我舅公,就是奶奶的弟弟,偷偷上山砍柴,然后走几十里路到东阳马宅去把柴禾卖掉,赚点钱,然后靠这些钱,我爸爸读完了小学。

    据说我爸爸小时候读书很好,在村里有三杰之称,这三杰都有个民字,一个叫君民,我爸叫正民,还有一个叫陆民,所以也叫三民,在村里都挺有名的,其他两个都因为家里条件不错,后来君民成为当时村里最早的万元户,陆民,先是获得了参军的资格,然后退伍回来,成为地方国税局局长,不过都很可惜,前者得了癌症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死去,后者买了一套别墅,装修的时候,从屋顶摔下,脑部着地,死了,三杰也就仅剩我父亲一个了,但是他们三个感情一直都很好,我爸爸说其他们的时候都心里很伤感。

    我爸爸认识我妈妈之后,我爷爷带着奶奶还有叔叔,姑姑从江西回来,从此稳定了下来,我爸爸跟我妈妈认识的时候,两边的家里都反对很大,村里面也有人找我爸爸谈话说,我爸爸根正苗红,如果跟我妈妈地主女儿谈恋爱了,就没有入党,参军的资格了。我爸爸后来还是要跟妈妈在一起,当时我爷爷是坚决反对的。

    因为我爷爷说,给父亲物色好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什么都不缺,只要父亲上门去就可以了,不需要我爷爷拿什么聘礼,爷爷很喜欢,要父亲过去,父亲不肯。执意地要了 从家里逃出来的母亲,爷爷也很生气,加上爷爷家境也不好,父亲和母亲就这样在爷爷家的猪圈房里结婚,此后到我和姐姐出生后的六年多时间里,都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母亲生姐姐的那天,是她自己一个人去的医院,也是一个人回的家。父亲从仁川(离家大概60几里地)赤脚赶回来看母亲,母亲休息了一个晚上以后,就又下地干活了,而母亲生我的那天早上,母亲帮她的第三个姐姐缝制了一件衣服,赚了五毛钱,然后自己走到医院,在晚上6点30分,把我生下来,自己抱回家。外婆、外公都不曾 来看过母亲。

    父亲在我姐姐出生之后就去了安吉给人家做木匠,只有每个月给家里寄钱,但是为了省路费,三年没有回家。我妈妈带着我和姐姐,一点点长大,我妈妈从来没有下地干活过的人,也要学者干活,然后就把我和姐姐托付给隔壁屋子的一个婆婆,我记得,我小时候有印象吃的最多的是玉米饼,所以我现在最讨厌吃这个。

    母亲脑子很灵活,父亲也很肯干,家里条件虽然不好,但是日子过得很温馨。父亲人缘很好,也很喜欢帮助别人,当时杭州浙江医科大学有教授下放在我们那边的农场养猪,我父亲在那边种地,久了认识之后,也常常来我们家玩,母亲后来受到别人启发,每天一大早到农场边上去卖豆腐,天不亮把豆腐做好,然后背到那边,等人家用豆子或者钱来换豆腐。那个教授,看到母亲这么辛苦,有时候利用职务之便,也常常一次性把母亲的豆腐都买去了,

    为此,在我到杭州工作之后,母亲和父亲,也常常跟我提到这个姓钱的教授,让我能够帮他们找到这个忘年交的朋友。之所以说忘年交是因为我父亲母亲20来岁的时候,这个教授已经快50岁了,我父亲母亲很感激这个教授,因为他们在最困难的时候,这个教授常常跟他们说,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叫我父母别难过。

    后来我在杭州的都市快报发布了寻人启事,最终找到了这个教授。父母从家里赶出来去看他,他们之间患难与共的故事被《大家》节目看到了,希望能够采访这段艰苦岁月里的往事,父母和教授都不想被打扰,也就拒绝了这个采访。

    小时候,父亲靠种地的收成养不活母亲、姐姐和我,就跟大姨夫学木匠,然后跑到杭州郊区靠 近安吉的地方给人做木工,三年多时间里回不了家,就是为了节省路费。都是我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和姐姐,住在爷爷家分给父亲的猪圈房子里。母亲后来说,因为父亲不在,家里的米都是要算着吃,不然就撑不下去,所以,经常家里要开饭的时候,母亲就跑到外公家门口去转圈,外婆看到了就知道母亲没有吃饭,然后就趁外公不在的时候,偷偷拿些吃的给母亲带出来,母亲回到家后,先喂给我吃,然后和姐姐分着吃。

    我现在每次开车从东阳到我家的路上,都会路过一个村子,那个村子前面有座桥,每次开车到这里的时候,我妈妈都会跟我说,说我三岁多的时候,生了场病,哪里都看不好,我妈妈听说这里有个土郎中很有名气,就一个人背着我从家里走到这个地方,给我看 病,看一个方子,一毛钱。每次说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我总是在脑子里想起一个镜头,一个妇女,背着自己的孩子,孤独地走着,孩子在妈妈的背上安静地睡觉。而妈妈来回要走上一天的时间,因为从这个村子到我家,有五十多里路。所以每次开车路过这里,我都会特别特别的感动,很想哭。

    我姐姐从小就很懂事,比我乖多了,我到了差不多会走路,就是姐姐带着我玩,我每次跟姐姐去大会堂看戏,到了快散场的时候就装作睡着了,然后姐姐就背着我回 家。姐姐毕竟力气也不大,有一次,不小心还摔了一跤,姐姐没有管她自己,还是先来看我有没有事情。后来大了,姐姐就带着我卖冰棍,我们叫爸爸弄了个木箱, 里面用棉被填好,然后去冰棍厂去批发冰棍,2分5一根,然后在大街道边上拿一根长板凳,一头放箱子,另外一头坐人,姐姐卖冰棍,我就在边上帮姐姐喊,买一 根冰棍是5分钱,我们可以赚一根冰棍的钱,姐姐每次卖掉了两根的时候,就会给我一根,我就跟姐姐分着吃。

    在我三岁多的时候, 父亲不再做木匠,回到家里,用赚来的500块钱,跟人合资开了一家玻璃厂,因为父亲没有经验,办厂失败了,钱亏光了,还欠了好多钱,父亲把所有的东西都处 理完了之后,就开始自己动手做推车,准备去水泥厂当搬运工,被母亲知道了,母亲说再怎么穷,也不让父亲去做搬运工,一是怕父亲身体吃不消,二是不想让父亲 丢这个脸。父亲对母亲说,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过,一家老小要养活。

    也是那时候,我身体不好,常常发烧,有一次特别厉害,我父亲背我去人民医院,然后回家,路过一个豆腐脑的小店,父亲要了一碗豆腐花,当时我只记得我虚弱得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父亲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往我嘴里喂。

    母亲最终没有让父亲去做搬运工,父亲就自己偷偷地跑到江西去做工。他的一个朋友从江西回来跟他说江西那边在建设铁路,在招工,父亲骗母亲说到外面做生意,然 后就跟那个朋友到了江西,结果到江西之后发现铁路都不造了,身上又没有回家的路费,就和那个朋友扒火车回到了义乌,然后从义乌走回到家,100多公里路。

    父亲回到家之后,我爷爷跟几个江西人拼着做一种叫白术的药材生意,这种药材主要产地就是我们家乡,因为涉及金额比较大,所以一个人也做不了,都要几个人合伙起来做。我爸爸也就跟着去做了,因为没有钱,爷爷就借了我爸爸一些钱,然后让我爸爸带着钱去玉山收购原材料。父亲就去了,怀里揣着五个人拼凑起来的钱,到了玉山收购好白术之后,回到家里,货物都堆在房间里的时候,有人跑过来跟父亲说,温州的价格已经很高了, 要不,拿到温州去卖吧。

    当时父亲因为还有很多事情,就让母亲跟着那几个朋友,一起拼了一辆车去了温州。母亲坐在货车的后面,隆冬三月,母亲回忆说,那个冷啊,这辈子都记得。就这样,开了10几个小时到了温州,在温州呆了半个多月,白术一分钱都没有卖出去,母亲非常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每天就在市场起期待有人过 来看这些货。呆了半个多月,一点办法都没有,又联系不上父亲,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母亲去算命,算了三签,第一签是龙困池中,第二签是有人远方来救,第三签是有惊无险。

    母亲回到住处,深夜2点多的时候,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父亲,母亲说看到了父亲,心里就立刻踏实了下 来,父亲跟母亲说,家乡的白术都已经涨到不少,为什么母亲这边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担心母亲出事情,就连夜赶到温州,然后在没有任何母亲的确切消息的情 况下,居然能够在偌大的温州城里找到母亲,这是母亲到现在也不敢相信的事情。

    父亲最终带着母亲和那批货物运回了家乡,后来 也才知道,在温州为什么货物买不出去,是因为跟母亲一起去的人,看母亲一个人好欺负,想把母亲的货物给吞了,然后制造了许多借口,不让母亲的货有机会出售,看到父亲来了,他们没有办法,最终放了母亲和货回到了家乡。父亲和母亲卖掉了这些货物以后,还清了全部债务,还赚了3000多块钱,那年我应该六岁了。

    母亲用这3000多块租了间沿街的店铺,开了个裁缝店,做衣服,也卖布匹,父亲负责进货,母亲做衣服。那时候,家境也 开始好转,之前印象中吃的最多的就是干菜饼和玉米饼,而那之后,家里也吃得上白米饭和红烧肉,不过家境也只能够算很一般,因为我印象中很深的是,小学三年 级的时候,学校里组织六一大合唱,要求每人统一着装,买校服,家里没有多的钱给我买,母亲就自己做了一件给我,我觉得非常的丢脸,就不敢去学校,怕学校大 家都笑话我,事实上,大家的确都笑话我,老师还当众让我把衣服给脱了,站在讲堂的最前面,最后我还被剥夺了去唱歌的资格。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流行打乒乓球,我央求母亲给我买一块乒乓球板,结果母亲没有钱给我买,父亲就用家里的三合板给我做了一块,我一直没有把这乒乓球板带到学校里去,我不想再被笑话,所以我从来也没有学会过打乒乓球。

    也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那年过年,我们去阿姨家拜年,到了东阳之后,要转车到黄田畈,为了省钱,父母亲让我们坐车去,他们自己走路去,我们到了阿姨家后,等了10多个小时,才等到父母。

    五年级的时候,看到朋友有回力鞋穿,我就央求父亲给我买一双,父亲答应过年的时候给我买,那年过年,父亲没有履约,我大年三十,在被窝里哭了一个晚上。反倒是五年级毕业考的时候,我以全县第二的成绩考上初中的时候,父亲给我买了一双新的鞋子。

    初中的时候,家乡搞县城老街道改造,当时因为没有拆迁管理办法,县城老街改造的另外一个意义就是强占居民用地。家里刚买的沿街房子被拆迁了,一片废墟,父亲多年来的心血一下都没有了,欲哭无泪,父亲看着被拆迁的房子,又一个人默默拿水泥刀开始建造新的房子。

    那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就住在不到30个平方的 一个小房子里,白天我跟姐姐去上学,父亲和母亲就戴个安全帽,开始重新造房子。有一天暑假的时候,姐姐路过新房子边上,建造房子用的毛竹从六楼砸下,被砸到了脚。姐姐鲜血直流,父亲飞一般地从四楼跑下来,背起姐姐,就往医院里赶,一路上父亲不知疲倦地飞奔,我跟在后面看着父亲跑着。

    到了医院,父亲背着姐姐 又从一楼跑到六楼,送到手术室。医生说要交押金,父亲根本没有钱,医生很没有血性,看父亲的模样,很怕父亲没有钱还,死活不肯。父亲急得暴跳如雷,却又没有办法,只好跑出去借钱。一个早上,父亲先是背着姐姐跑到医院,然后又四处奔波凑钱,我在边上却帮不上任何忙,我一个人除了哭,却做不了什么事情,那时候我真希望自己能够早点长大。姐姐后来脚好了,父亲却苍老了许多……

    我姐姐初三的时候,父亲去问姐姐的班主任,问应该上高中还是读中专。姐姐的老师说,姐姐属于用功型的,读书虽然很好,但是怕到高中会退步,所以还是建议读中专。父亲听了老师的建议,叫姐姐单报中专。中考的时候,父亲在学校门口等了姐姐三天,最终姐姐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考上了金华师范学校。父亲高兴地送姐姐去了金华,他觉得姐姐圆了他未了的心愿,很开心。

    回来之后,刚好又碰到村里分配农村户口转城镇户口的名额,一个名额是一万块钱,父亲跟我说,我们家穷,没有那么多钱,给你们转户口,你要跟姐姐一样靠自己,你们考出去,读了大学,那你们就自动是城镇户口了。我点了点头,那天,父亲很开心,因为村里有人买了两个名额,所以村里每户人家可以分到2000块钱。

    两年后,我初中会考班级排名前三,但是却因为太吵闹,而且跟班主任的女儿打过架,被班主任逐出教室,不能参加中考前的一个月复习。我那天躲在教室的最后面哭了好久,父亲知道后,跑到校长那里说,我的儿子如果是成绩不好,没有资格参加复习的话,他也没有话说,但是现在我成绩这么好,不给我复习,是不公道的。在父亲的争取下,我又回到了教室,只是结果让父亲很失望,我考得很差,连电大都上不了。知道成绩那一天,父亲在家里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

    1994年的那个暑假,我过得很悲观,原因有很多,青春萌动,前途渺茫都是原因。我其实蛮想回到校园,却又不敢去跟父母说,父亲有一天带我到当地唯一的中学去,找了个人,然后跟那个人说了几句,就带着我去了一个教室。我很莫 名其妙。那天晚上,父亲跟我说,他觉得他给姐姐安排错了人生,其实姐姐更适合读高中,那样可以考大学,却因为他的决定只能够读中专,他不想我再错过,而且他跟我说,他觉得我能够考上大学的,只是没有发挥好,父亲说他相信我,所以他向银行借了几千块钱,跟学校里商量了好久,千求万求,才允许我买进重点班读书,我爸爸说,我可能是最早的自费生了,那之前从来没有花钱就可以进重点班的先例了。

    1997年的高考前,父亲站在学校的门口,当时有磐安报的记者来采访门外的父母,当我父亲被采访到的时候,父亲说我们家的儿子如果发挥正常,考上大学是肯定没有问题的。这句话被印成铅字,发表在了当地的唯一一份报纸上。只是父亲乐观地估计了我,虽然我在此前的任何一次联考上,都能够在前几名徘徊,却重演了94年的悲剧,我考了第五批的分数。我发现自己是个总会在关键时刻发挥失常的人,只是94年父亲还可以用金钱给我换取一次机会,97年呢?用再多的钱,也没有用了,我也对自己开始感到了绝望。

    1997年,父亲跟母亲商量了好久,带着我去东阳找复习班。父亲一家一家不停地考察复习班的情况,希望给我找一个最好的复习班,能够让我重新再来一次。父亲依然乐观地跟我说,他还相信我肯定能够考上大学的,依然只是没有发挥好,虽然这个理由我已经不再相信。

    那年夏天,我相信许多复习班已经对于这么一个家长感到厌烦,父亲总是把每个复习班的老师都给问得实在不想回答为止,最后父亲选定了蓝天、红叶和黎明。当时东阳最好的前进复习班,认为我成绩太差,不肯收我;蓝天嫌我父亲罗嗦,扔下一句,你爱来不来,也不要我;而黎明刚刚开始起步,连生源都没有,所以对我的态度特别好, 尤其是那个校长孙黎明——现在东阳最大的爆发户之一吧,百般挽留,父亲被感动了,我也被感动了,于是就在东阳南街口一个破败的学校里开始了一年的漫长痛苦生涯。

    那一年不想多说,只是记得多次提及的几个镜头。那年跑到杭州看当时喜欢的女孩子,却碰壁而归,在落寞地回到了东阳之后,就大病不起。我迷迷糊糊地醒了之后,我第一眼看到了我的父亲,我当时就哭了起来,想到我高考失败,父母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而且还为我宽心,我知道我的落榜,让他们在村里抬不了头,受人的白眼,但是他们却能够坦荡地忍耐下来,更是百倍地呵护我,深怕我难受……

    父亲在身边呆了几天,那几天我哪里也没有去 就在宿舍的床上躺着,父亲在边上照料我,走前留了一千块钱,临出门前,回头跟我说:你这么大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自己也知道了,你如果能够考上大学,我们家里虽然穷点,但是我们砸锅卖铁,也会让你去读的,不过考不上,也没有关系的,你不要太有压力……然后叹息一声之后,就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偌大的寝室里……

    那个镜头,我想已经成为我这辈子也无法忘记的镜头了,我时刻用这个镜头里父亲的那种似乎恨铁不成钢 的眼神来鼓励我自己的每一次放纵的时刻。之后不到四五个月的时间里,我把自己锁在寝室里锁了几个月,然后,我最终用全县第一的成绩证明了父亲的眼光是没有看错的。

    那一年我自己的成功,改变了许多人,包括孙黎明在内,他的黎明复习班由此开始了其伟大的起步,不到8年时间,他已经成为了东阳最大的复习班,有3000多学生,而他自己也已经是千万富翁,开起了沃尔沃,买了上百亩土地的农庄。想起当年他带着我,四处做广告宣传的时候,我真的很恍惚,现在这个衣亮光鲜的人是否还是当年那个善良、淳朴的老师?不过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也被改变了。

    1998年的9月9日,父亲和母亲很体面地送我去北京。坐了28个小时的火车,到 了北京已经是凌晨2点,父亲和母亲送我到我高三时的同桌的学校——北京师范大学住下后,他们两个人却自己走路回到北京火车站,然后在火车站门口蜷缩了一个 晚上,就是为了节省100块钱的住宿费。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来北京师范大学,然后带着我到了当时的中国金融学院,学校虽然很小,但是很气派,不过我还是我 感到很失望,我一直认为的学校应该是恢弘的大校园,所以我那几天很失落,父母看出我的落寞,于是就尽量安慰我,给我叠床背,买衣服和生活用品,还张罗着要 给我买电脑。

    第二天,父母带着我去了故宫,为了省钱,我没有进去,期望以后有学生证了,可以拿个半价,在外面等父母出来,然后我就匆匆地送走了父母。

    1999年的时候,北京开始了沙尘暴,同时蔓延的还有流感,我第一个倒下了。父亲听说后,就连夜坐火车到北京来看我,我好了之后,带父亲去王府井,父亲说,如果不 是当年逼着我去复习,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来这里看看,走走,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我跟父亲睡在一个被窝里。

    2000年,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女孩子不喜欢我,我喝多哭得一塌糊涂,半夜打电话回家,哭着跟父亲说,父亲在电话里安慰我了一个晚上,我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第二天父亲写了一封信给我,在信里给我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爱情故事,教我要学会采摘最美丽的那朵花,父亲的字写得很好,虽然只有小学文化。

    2002 年,我毕业了,准备出国读书,却发现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供我。当我发现父亲在准备把房子抵押去贷款的时候,我放弃了,最终在五月份的时候,来了杭州,签了这份工作,也是那一年,我租了一间破败的房子,父亲赶过来,我们两个人买了桶白色涂料,把破败的房子好好的弄了弄。跟父亲一起干活很开心,因为父 亲什么都会,会木匠、电工,会修理电器,也会教我怎么收拾家具。

    2003年2月,过春节的时候,我带着在外面教书兼职发的2000块年终奖回家给父母的时候,我看到的父母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的笑脸。我知道那一刻起,父母所有的付出都到了可以有所回报的时候了。

    2004 年3月,我看中了一套房子。我准备买房子,父母亲没有反对,而且还很鼓励我,家境虽然困难了些,但是父亲母亲还是向各家亲戚借了许多钱,还向信用社贷款, 给我寄了许多钱,帮我缓解经济困难,让我最终能够在杭州买起了房子。2年后这套房子涨了四十多万,我卖掉了这房子,还掉了些债务之后,在06年又重新买了 套房子,虽然没有这套大,但是压力也没有像以前那么大了,我知道我还年轻,亏欠父母的东西,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掉。

    2005年3月,因为工作努力,我升职了,父亲给我又写了一封信,字里行间透露着赞赏的喜悦,他说替我感到骄傲。

    2005年12月,在基本上还清了父母亲给我买房子所借的外债后,我买了辆越野车,那之后的几天,母亲经常打电话给我说,她连续好多天睡不着觉,总是梦见我出车祸,她叫我千万要担心,注意安全。

    2006 年5月1日,我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到了拉萨。过了唐古拉山口的时候,我给父母打电话,父亲说男儿志在四方,他说,他这辈子年轻时候很遗憾,为了生计,没有能 够带着我多走些地方,现在我自己长大了,是该多去走走,而母亲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叫我一定要注意开车,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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