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时,逝水流年,魂牵梦绕,追忆流淌的岁月中逝去的至亲至爱。
外婆是在我成家后去世的,母亲说,她很想参加我们的婚礼,因身体不好只好作罢。外婆很是心疼我的,每到与外人交谈起我这个外孙的时候,总是充满自豪,虽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民教师,条件也很艰苦,但是对外婆来说,那也是一种荣光,是她老人家梦寐以求的荣耀,虽然我当时并不很懂这是为什么。
外婆成分不好,一生也具有传奇色彩。年轻的时候是乡里的大美女,听母亲说,外婆娘家人是做贡烛的,生活还是小康,二十岁嫁给了一个大她四十多岁的男人——当地的一户地主,就是我后来的外公。在外婆嫁过去没有几年时间,全国就解放了,外公被抓去劳改,只能外婆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带着孩子们过日子,母亲是我外公出狱后出生的,出生后外公又被拉去劳改,直到老死在农场,外婆是个小脚女人,生活不便,走路很慢,这样的日子就更加艰苦,而且由于外公的原因被打成地主婆,整天批斗做苦力,半夜三更也被要求当差,为了在规定期限做好,雨水季节涉水过河走小路差点没淹死,批斗会上被人陷害私藏枪支差点枪毙,幸好在关键时刻"好人好报,化险为夷"(外婆语)。从那以后外婆为了能养活孩子们,决定改嫁他乡,跑到山沟沟里改嫁贫下中农,少些颠沛流离,算是给小孩子们一个安定的家。
那个年代,改嫁的日子是不好过,特别是拖儿带女的。听母亲说,外婆为了孩子们半夜还在帮人做鞋,偷偷的哭着过日子。这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日子。后来外婆在新家又生了小舅和小姨,这让外婆有些许的安慰,但好景不长,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孩子多了,亲疏远近在所难免,这让外婆好是难过,甚至是她老人家一辈子的愧疚。为了活下去,母亲被当做童养媳嫁到了山头上有吃有住的人家里,坚强的母亲硬是跑了出来,母亲每跟我说起这事,都潸然泪下。
九十年代,我们家里条件依旧艰辛,九一年我考上高中,外婆很是高兴,为我织了毛衣纳了鞋。高中离家几十里地,我们农家孩子都是带咸菜读书的,一个星期就只能吃一罐咸菜,哪里有钱在学校里买菜?很多时候,甚至咸菜里都没有油,全是盐巴。外婆知道此事,经常帮我送菜,带好吃的,让我一直备感激动,这也是我有着无穷动力地去学习一大原由。上大学以后,我不常回来,母亲跟我说,外婆总是挂念着我,怕我在外面受苦,让母亲多给我寄点钱,家里青黄不接的日子,外婆把年猪都卖了给我寄生活费,要我好好学习,不要亏了自己,更不能让别人瞧不起。受人白眼的日子过多了,她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外孙生活的有尊严。
出来工作后,在一个乡村教书,日子虽然过得比较拮据,但每次到外婆家,带点钱物什么的,可是她都舍不得用,叫我不要乱花钱,说还要结婚生娃买房子。外婆说最大心愿就是看到我结婚成家喝到我的喜酒,然后就可以含笑九泉了。那年我结婚,外婆身体不好,无法参加我的婚礼,虽然我们一起带去了我的祝福,但却也是我的终身遗憾。
后来我们家境宽裕了些,母亲总对我们说,一定不能忘了外婆。母亲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是外婆现在还在那多好啊,苦了一辈子也该享享我们的福了,可惜她老人家一天福都没有享受到。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每每念及外婆,心常戚戚,希望天堂里,她老人家没有成份,没有寒冷,没有白眼,没有贫困。
再年清明,重修此文,以此祭奠,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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